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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她也照过镜子,虽还是盛年美貌,但拟心自问,到底有些不若罗文茵这样天然雕琢。

更可恨的是,罗文茵明明一把年纪,当了祖母的人,为什么脸上神色一如少女时?

是了,她那些所谓苦楚,不过鸡毛蒜皮小事,没经历真正的苦,那股子天真犹在呢!

而自己,明里艳丽,暗里早就千疮百孔,自然不可能保持什么少女神色。

罗文茵进了殿,见得大殿正中坐着一位盛装的丽人,便知道这是自己的堂妹罗文秀了,忙行下礼去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姐姐来了!”一待罗文茵进殿,罗文秀脸上便全是笑意,温暖如春道:“快免礼,过来坐,咱们姐妹说说体己话。”

罗文茵依言上前,坐到罗文秀下首。

早有宫女奉上茶来,旁边侍候的嬷嬷又笑道:“将军夫人好久不进宫了,我们娘娘甚是想念呢!”

罗文秀便笑道:“是呢,宣了你几次,皆说病了,不肯进宫。”

罗文茵忙笑道:“确实是病了,并非不肯进宫。这不,病才好,娘娘召见,马上就来了。”

罗文秀闻言,拉起罗文茵的手看了看,又瞧瞧她的脸色,叹道:“原来是病了,怪不得又瘦了些。”

两人闲话家常中,罗文秀又问道:“我记得飞墨十七岁了罢?可说了亲?”

罗文茵当即摇头道:“本来要给他说亲的,他迷上一个姑娘,结果那个姑娘又拒绝了他,于是在家中半夜淋雨病了,至今还躺在床上咳嗽呢!”

罗文秀一听失笑道:“竟是一个多情种子呢!到底迷上谁家姑娘了?”

罗文茵答道:“就是方侍郎家的姑娘方如心。”

罗文秀似乎想了起来,说道:“我记得你和方家似乎有些旧隙的,可化解了?”

罗文茵道:“并没有。因我和方侍郎有旧仇,昨儿还差点被人设了圈套。”

她寻思着,昨儿在白马观闹腾成那样,回府又发卖姨娘诸事,且飞马侯府的段管家回府,定会禀告飞马侯夫人,而飞马侯夫人向来跟安王妃要好,定也会说道这件事。

安王妃既知这件事,若得空进宫,肯定又会说与罗文秀知晓。

与其这样,不若自己先说了,免得搬话的人扭曲事实。

她挑着能说的说了,又半埋怨道:“将军八年不归,我一个弱女子守着将军府,连姨娘也敢算计我了。”

罗文秀拍拍她的手道:“且别灰心,指不定将军突然就回来了呢!”

罗文茵又再诉苦恼道:“儿女们也不省心,特别是飞墨,令人头痛。”

罗文秀一听便道:“不若这样罢,本宫后个月寿辰,到时各府诰命夫人会带同姑娘们进宫相贺,你就带了飞墨和姑娘进宫,席间飞墨看中谁家姑娘了,本宫给他做个媒如何?”

罗文茵一听,忙站起来道谢。

如此甚好,至少能让飞墨自己挑一个喜欢的姑娘。

两人正闲话,掌事宫女进来禀道:“贵妃娘娘,养心殿的杨公公来了。”

罗文秀微微一挑眉,淡笑道:“让他进来。”

很快的,杨公公进来了,先朝罗文秀行礼,再向罗文茵道:“将军夫人,皇上知道您进宫了,特命咱家过来请夫人到养心殿一趟。”

罗文茵:啊,皇帝要见我?不要啊!我害怕!

她装做糊涂问道:“公公,可知道皇上因何召我?”

杨公公坦然道:“刚有人禀上,提及将军大人的消息,想来是为此召见夫人的,夫人过去便可和。”

罗文茵:???

有李汝安的消息了?

真的假的?

这人要回来了?

啊,怎么办?并不想要什么夫婿啊!

杨公公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将军夫人,莫让皇上久等。”

罗文茵心内哭叽叽,脸上却只能装做惊喜,跟罗文秀告别,跟着杨公公去养心殿。

待罗文茵和杨公公一出殿,罗文秀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心腹罗嬷嬷见着罗文秀的神色,知道她不痛快,心下也帮着骂了皇帝数声。

每回将军夫人来了,皇上定要一见,这回还有了借口,说什么有将军的消息了。

骗鬼呢?

贵妃娘娘也是不容易,知道皇上想见将军夫人,将军夫人不肯进宫,还得帮着召进宫来。

皇上和将军夫人相见,还得帮着遮掩,为他们两人掩人耳目。

罗文秀垂头片刻,突然抬起头喊罗嬷嬷道:“嬷嬷!”

“贵妃娘娘有何吩咐?”罗嬷嬷忙上前。

罗文秀贴耳道:“你使人去告知皇后娘娘,说皇上在养心殿私宠外臣之妇。”

罗嬷嬷吓一跳道:“这……”

罗文秀轻笑道:“皇后一听这消息,必要亲去探个究竟,这一探,必会扰了皇上的好事,皇上必然要恼她。皇后被发火,过后必要找借口为难罗文茵,而皇上心疼罗文茵,又会反过来为难皇后。”

罗嬷嬷一下听呆了,隔一会才回过神来道:“好个一石二鸟之计。帝后又闹僵了,正好方便贵妃娘娘办事,只可怜将军夫人要受点苦了。”

罗文秀弹了一下指甲套,幽幽道:“若能一世天真无忧,谁又不想呢?环境逼人,无奈何。”

这会儿皇帝张子畅把案前折子一推,站起来伸个懒腰,问在殿内当值的大太监林公公道:“林树,你觉得朕如何?”

林公公一愣,但还是赶紧答道:“在奴才眼中,皇上当然是千好万好,再无人能比得上。”

张子畅不满意这等笼统的回答,问道:“好在何处?具体说。”

林公公打小起就服侍张子畅,熟知张子畅性格,知道他这会想博得人夸奖,因打叠起精神,回答道:“第一个好,能力出众,开启太平盛世,是贤明君主。第二个好,相貌出众,貌若潘安,第三个好……”

张子畅打断他的话道:“总结起来,朕就是才貌双全是不是?”

“是。”林公公响亮回答。

张子畅点头,“朕既然如此出众,又有治世之能,又掌江山,还有哪个女子不喜欢朕的么?”

林公公当即道:“皇上如此出色,当世女子又没有瞎,怎么会不喜欢皇上?皇上没看后宫嫔妃们,全望眼欲穿,只等着皇上么?”

张子畅摇头,“嫔妃们除了朕,也没人可盼了。”

林公公马上奉承道:“皇上若私服出宫,走在宫外,也定然有一堆女子围绕爱慕,想要嫁给皇上。”

张子畅叹息道:“可惜呢,有一个姑娘,她就是对朕不假辞色。”

林公公心知张子畅是指罗文茵,偏要假做不知,气愤道:“是哪个姑娘如此不长眼?”

张子畅正要继续和林公公玩笑,却听得殿外有声音,一下便端正起脸色,恢复成那个不拘言笑,神情严肃的君主。

一时殿外进来一个太监,跪下道:“禀皇上,太后娘娘今日精神略好些,只双腿依然无力,不能下地。”

张子畅点头道:“朕知道了,晚间再过去看望母后。”

太监另又禀道:“太后娘娘说宫内这些御医和太医皆无用,因听得赵家的儿子赵灏然如今当了道长,在白马观挂单,擅长炼丹制药看病,早起便着人去召赵灏然进宫看病。现赵灏然已到宫外,正候着召见。”

张子畅一听,愕然道:“赵灏然消失了十年,竟去当了道士么?先前赵家以为他没了,还为他办了一个衣冠冢,给他在族中过继了一个儿子摔盆,每年祭拜他。他倒好,回京了,也不回家,也不进宫见朕,悄悄躲在什么白马观。”

太监道:“禀皇上,白马观现是京中除慈云庙之外,香火最鼎盛的道观了,飞尘子道长在白马观挂单才两个月,因其私制止咳膏和养血丸极灵验,已名满京城。”

张子畅晒笑道:“好好的赵家公子不当,当起道长制药来了。也罢,待他进宫给母后看完病,召他过来见朕。”

“是。”太监应一声,退了下去。

张子畅便负着手转向林公公道:“不是召了将军夫人过来么?因何迟迟不见?”

林公公忙猫着腰道:“待奴才出殿去瞧一瞧,没准已在殿外了呢!”

他话音一落,便见杨公公进来禀道:“皇上,将军夫人来了!”

张子畅“咳”一声,扯了扯龙袍腰带,又怀疑自己领口歪了,喊林公公道:“过来帮朕正一下衣冠!”

林公公忙上前帮着他扯了扯龙袍。

张子畅又瞧瞧殿内,嗯,此处无镜子,竟不能照照朕今日英俊到什么程度。

他有些遗憾,摇了摇头,这才吩咐杨公公道:“宣将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