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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哪儿?”傅长陵盯着他,秦衍迟疑了片刻,才慢慢道,“等开的时候,你便知道了。”

说着,秦衍极其生硬转了话题:“你可知封印具体如何找。”

“等他出现的时候,你便知道了。”

傅长陵直接以秦衍之前的话回了回去,秦衍神色微微一僵,傅长陵心里有些烦闷,便行礼道:“如无他事,长陵告退。”

傅长陵转身往外走去,他冷着脸走到长廊上,走了没几步,就听那位前辈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在气恼什么?”

“他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傅长陵烦躁道,“过去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他当我是傻子吗?往生花的事,他一定瞒了我什么。”

“那你,不也没告诉他吗?”

前辈声音很轻:“这小辈,我看他也有一段日子了,他并不是你所说那样,有话不说的人。”

傅长陵顿了顿,前辈平静道:“长陵,有些时候,有些话,不是不愿说,而是不能说。”

“什么话不能说呢?”傅长陵慢慢平静下来,“如果事情和两个人有关,为什么不能说出来,一起面对?”

前辈静默了片刻,过了很久,她才道:“他初来万骨崖时,和檀心说过一句话。”

“什么?”

傅长陵有些茫然回头,前辈声音里带了笑:“那时候,你和他吵架,他说等找到你们师姐,就让你们师姐把你送出去,他留下。你问他留下做什么,他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你打断了,然后你说,他是为封印而来,你可还记得?”

“倒也记得几分。”傅长陵坐在长廊椅子上,“后来……我似乎是亲了他一口跑了。”

说完这话,傅长陵有些不好意思来,他忙解释道:“当时太生气了。”

“他回来后,我让檀心问他,”前辈声音温和,“他原本想留下是想做什么。他同檀心说,他想为你取往生花。”

傅长陵愣了,前辈继续道:“取了往生花,让你恢复金丹,而他当时的打算,是自己去加固封印。可如今他却让你留下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

当初的秦衍,做所有事,都习惯想的是一个人。哪怕江夜白同他说,这件事傅长陵做更好,他却也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因为他骨子里,总是一个人。

可如今他却愿意留下傅长陵,而这个决定,他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什么改变。

傅长陵呆呆坐着,前辈温和道:“一个人真正的转变,从来都是难以发现的。如水滴石,如草破土,长陵,你该明白,等待不仅仅只是自己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对方,等待更重要的,是真正理解,他是谁,他是怎样的人,也让他知道,你是怎样的人。这样,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才有走在一起的机会。”

傅长陵静静听着,好久后,他忍不住笑了:“前辈,你懂得真多。”

对方沉默,好久后,她声音里有了几分温柔:“因为,曾经有一个人,这么等过我。”

“我明白了。”傅长陵深吸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往回走去,“我去同他说。”

说着,他便折回了房间。

秦衍还坐在原地,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了一壶酒,没想到傅长陵折回来,他微微一愣,随后故作镇定,将酒打算重新收回灵囊。但傅长陵动作更快,但秦衍握上酒壶那瞬间,他也握了上去。

他的手交叠在秦衍手背上,秦衍手微微一颤,傅长陵笑起来:“师兄一个人喝闷酒,这不是个好习惯。”

说着,傅长陵放开手,将酒壶从秦衍手里抽走,从旁取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上,从容坐在秦衍面前:“我陪师兄喝。”

“怎么回来了?”秦衍见酒杯到自己面前,他垂下眼眸,傅长陵笑了笑,“路上自己反省了,我对师兄放肆了。”

秦衍没说话,他喝了酒,听傅长陵道:“师兄凡事都瞒着我,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心中烦闷,方才语气不好,我自己罚酒一杯,还望师兄见谅。”

傅长陵说着,将酒一饮而尽,而后他抬眼看向秦衍,认真道:“我想问问师兄,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选的路,”秦衍声音平淡,“不想让人插足。”

“这条路与我有关吗?”

“无关。”

“往生花和我无关吗?”

“无关。”

听到这话,傅长陵不由得笑了:“你为我取往生花,怎么能说与我无关?”

“我自己愿意取,我自己愿意给,这是我的事,故而与你无关。整件事中,唯一与你有关的,只有一件事,”秦衍抬眼看他,神色平静,“就是我给你那一刻,你愿不愿意要,而那一刻,已与我无关。”

傅长陵听着,他人生头一次,终于明白了秦衍做事的逻辑。

他以前一直以为,秦衍是不擅长说话,把所有事藏在心里,不与人告知。而如今却才明白,他并不是把该说的话藏在心里,而是当他选择不说的时候,就是他已经做好的、不该说的决定。

傅长陵曾经想过,秦衍恨他。

秦衍上一世,在他面前碎了自己的情根,自爆了自己的识海,是他对他的报复,他死之前,或许充满悔恨,恨着不该爱上这么一个人。

可如今他却突然懂了。

秦衍不会恨他,他最后说那句“真君再无困扰,我亦再无困扰。”,并不是气话。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么做,对于傅长陵来说,是更好的。

他没想过傅长陵会喜欢他,而傅长陵那句喜欢,也再没有机会告诉前世那个为他付出了半生的人。

傅长陵将酒灌入喉咙,他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自己做事,自己决定,他人不能干涉,刚好,”傅长陵笑起来,他抬眼看向傅长陵,“我也是这样,我们真是师兄弟。”

秦衍看着他的笑容,他无言,傅长陵举起杯来,同秦衍干杯道:“来,喝酒。”

秦衍倒也不含糊,只是低声道:“别让云羽知道。”

“明白,”傅长陵笑了笑,“你还要管他们呢。”

秦衍得了这话,眼里露出一抹浅笑,面前这人似乎完全不是他师弟,而是知己好友,把酒两杯。

傅长陵放松下来,他感觉自己和秦衍,从没这么坦率过,他以前和秦衍说话,两人要么你隔着一层,我隔着一层,如今他却觉得,他们似乎都放下什么,日后,他什么话都可以同秦衍说,当然,除了那一句。

他们的酒从屋里喝到屋外,秦衍坐在长廊椅子上,傅长陵坐在地上,扭头看着靠着柱子坐着的秦衍,忍不住问他:“你自个儿这么爱喝酒,怎么管着所有人不喝?”

“这不好。”

“那你还喝?”

“我无所谓。”

傅长陵笑了:“那看来以后我得管着你。”

秦衍斜昵看他,傅长陵喝了一口酒:“你无所谓,我有所谓啊。”

“你管不着。”

“你能不能被管是你的事,可我管不管你,”傅长陵笑弯了眼,“就是我的事了。”

秦衍皱起眉头,似是认真思索。傅长陵见他深想,赶紧道:“别想了,开心点,我送你朵花吧?”

秦衍听到这话,面露不满,轻叱道:“放肆。”

傅长陵笑起来,他手在地面一撑,整个人便朝着庭院一跃而起,而后长剑化光落入他手中。秦衍转头看过去,便见月下少年扬眉一笑,在空中腾空一转,划过一道漂亮的剑光。

“我闻长安落日花,头顶凤冠披彩霞。”

傅长陵的剑,和他的人一样,华丽漂亮,自写风流。更难得的是,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一种永远磨不掉的少年气,这份少年气息鲜活炙热,却又不似真正少年那样无知莽撞。他经历雨雪风霜,千锤万练,最后在岁月里化作一坛醇香的美酒,落入秦衍染了颜色的薄唇,一路流灌而下。

这种知世故而不世故,历沧桑而不沧桑的美好,对于这世间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吸引。

尤其是对于那种,自己冷了一辈子,却向往着炙热的人。

“愿斩荆棘行千里,”傅长陵的剑划过枝头,一朵梨花完完整整落在他剑尖,而后随着他的旋身,一路送到秦衍面前。

剑风拂过秦衍长发,剑尖载着梨花停在他眼前,秦衍垂下眼眸,看着月光流淌在梨花之上,听傅长陵低声开口:“取花携酒,再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