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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水琅重复一遍,“专门给你带的。”

油纸包平平稳稳拿在手上,看不出变化,而另一只拎着保温盒的手,手柄都快要被攥化了。

周光赫盯着水琅看,嘴角笑意越来越深,“我烧了糖醋小排。”

“真的?”水琅惊喜叫完,就往家里冲。

弄堂里,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火,穿着黑色干部装的水琅,穿过一道道灯影,路灯摇曳出她欢快的影子,两条小辫摇来摇去。

周光赫站在原地看着,直到影子停留在六幢楼门口,回头望向他。

“回家呀!”

“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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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三个丫头格外兴奋。

平常拿筷子拿碗,都是正常走着,今天来来回回好几趟,全都是小跑着,挤到一起就会发出铜铃一样感染人的笑声。

“怎么了这是?”

从外婆家吃完饭,受了一肚子气的一家四口,站在楼梯口,好奇问道。

“今天水琅带她们去办好了学校,周一就要上学了,高兴的。”周卉自己脸上也挂着笑。

周复兴脸色完全相反,本来是黑着脸回来的,听到三个丫头要去上学了,吵成这样,眉头紧拧着,“上个学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管呢?”

三个丫头还没来得及受影响,水琅话就怼出去了。

周复兴脸色变了变,到底没吭声。

自知有愧的金巧芝,站出来打圆场:“我听说了,大姐户口都迁回来了,弟新妇,你可真有本事,大姐都这样了,还能弄到一份供销社的工作,现在更是连三个丫头也弄回来,都是兄弟,没有隔夜仇,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再有什么好事,也想想我们吧。”

水琅坐下拿起筷子,“赶紧上去照照镜子。”

金巧芝牙齿差点咬碎,看着三个丫头,再看自己家两个孩子,尤其是小敏,忍不住有了些优越感。

“是去幸福小学上学吧?老师还是可以的,可惜呢,学生良莠不齐,都挤在一个班里,老师精力有限,不像我们小敏在的复茂小学,现在全都分班教了,学校还有营养丰富的食堂,操场也大,有音乐教室,有舞蹈教室,马上还要建设一个礼堂,以后专门用来表演,哎,我说这么多干什么,不是让大阿姐难过吗,真是我的不是。”

周敏听了,得意看着三个丫头,高高昂着小下巴。

“不难过。”周卉笑着道:“水琅也把三个丫头安排在复茂小学了。”

金巧芝:“……”

周敏:“……”

“这怎么可能!”金巧芝震惊看着三个丫头,又看向水琅,“一户三年以内,只有一个复茂小学的名额,三个丫头一块去?不会是你把幸福小学听成了复茂小学吧!”

周复兴本来一脸不耐烦想上楼,脚都抬上去了,听到这话愣住了,保持着上楼的姿势,愣愣看着水琅。

水琅在吃糖醋小排,今晚肋排比较多,一块塞到嘴里,一咬,整块肉就从骨头上卷下来了,干干净净,不需要费劲地啃,吃起来特别爽。

完全不搭理后门的几个人。

周卉笑着道:“本来街道安排的是幸福小学,但是水琅想着家里没人烧饭,听说复茂小学有食堂,就安排到那边去了。”

“就安排到那边去了?!”

金巧芝瞪大眼睛,“你当买大白菜呢?我们小敏当时没有名额,我爸在区委上班,都忙活了好几个月,才弄到一个名额!”

水琅突然吱声,“进去不是还要考试?这么麻烦,是太笨了吧。”

从得意到震惊的周敏,瞬间又被打击到, “哇”地一声哭了,躲进妈妈的怀里,眼泪珠子哗啦啦掉,愤愤指着水琅。

“弟新妇,你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她呢!”金巧芝也不敢指责水琅,虽然心里气个半死,“我们小敏不要太聪明!完全是凭自己考进去的!”

“为啥家里没人烧饭?”周复兴看着大姐,“你这个样子了,还怎么去供销社上班?”

周卉摇头:“不能去上班。”

周复兴松了口气:“那你在家连个饭也不能烧?”

“我要去上大学。”

空气骤然陷入安静。

楼梯门口,四脸呆滞。

“水琅不但帮我弄到了供销社岗位,还帮我争取到了一个工农兵大学名额。”周卉感激看着水琅,“三个丫头周一去上学,我周一也就要去上大学了。”

四脸更呆滞了。

然后,缓缓转看向啃排骨的水琅。

久久没有声音。

再然后,眼里同时出现了三个丫头眼里日常会出现的崇拜。

周玲笑着道:“小嬢嬢,你好厉害啊。”

“确实厉害。”金巧芝语气酸溜溜地,“大阿姐,真没想到,你都这个样子了,日子还能翻身,以后是彻底好过了!”

周复兴面色逐渐复杂,看着客厅里的大阿姐与三个丫头,完全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但吃着糖醋小排,还吃着荠菜馄饨,穿的衣服也都不一样了,都是新的,再见不到一个补丁。

再对比自己,晚上喝的稀饭配霉干菜,肚子等于是空的,这些天全是吃的这些。

吃的不好就算了,还要受老丈人丈母娘的白眼,大姨子一家的冷嘲热讽,日子苦是苦死了,却没办法,还得再受三年!

这日子,是完完全全颠倒了!

“多亏了水琅,都是水琅,我们日子才能这么好过。”

周复兴看了一眼水琅,心里一阵懊悔。

早知道这个弟新妇这么能耐,当时他肯定早早就把房间让出去。

说不定现在他也能沾沾光,在单位里升职了。

哪还会这么憋屈!

-

“睡着了?”

“别动。”

水琅躺在沙发里,捂住身上的毛线毯,“我的生日礼物,只能我碰。”

周光赫轻笑出声,“送你生日礼物的人,也不能碰?”

“当然了。”水琅揉了揉眼,抱着身上的大红羊绒毛线毯,是周光赫一针一针织出来的,“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大红色?”

周光赫笑着打开柜子门,从里面抱出新换上大红色被套的被子,“你不喜欢穿,羊绒毛线是特地买给你的,我想了很久,织条毯子给你正好。”

水琅往后一靠,“哦,原来你是怕浪费毛线,才送我这生日礼物。”

“不是。”周光赫抱着被子,忘了放下,急忙解释:“我是想了很久,觉得这个最实用,你每天都能用上,才送这个。”

“一会浪漫派,一会又变成实用派。”

水琅抱着毯子,直接从沙发里跨到床上,先裹着毯子睡,再盖上被子,“好暖和。”

连睡觉都要带着,可想而知有多喜欢了。

周光赫笑着将被子放在地铺上,“也就冷这几天了,接下来就慢慢热起来了。”

水琅听到这话,怔了怔,思绪转到别的地方, “除了刘阿兰,我还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个人,偷偷的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能让同在派出所的邹凯知道。”

周光赫转头,“谁?”

“茂华印染厂的总工程师,储煦。”

“好。”

说完,水琅又裹着羊绒毛线毯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眉头紧锁,“暂时停职的邹贤实,凭什么能当上旧改联合会的会长,还对我既往不咎,这么热情。”

脑子里装的事情太多,现在安静下来,邹贤实的不对劲,又冒了出来。

明天平安里就登记新的房产证了,这个时候,突然出了旧改分会的事,就算登记成功,前路也似乎一下多了很多困难关卡。

而这些关卡是否畅通,权利都掌握在邹贤实手里。

对她,对平安里,都实在不利。

“钱?”周光赫分析,“之前他们与邬琳琳订婚,是为了你父亲登记你母亲留下来的财产……你怎么了?”

“你继续说!”水琅坐直身体,“我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东西要清晰了,是钱,一定是跟钱有关!”

“就是……钱,要是为了你的人,你也不会在北大荒待了十年,你登记成功了,他们肯定还是惦记着你的财产,要不然,就是看资本家都逐渐平反了,察觉到政策有变,所以……”

“我明白了。”

水琅的双眼一反刚才的困倦,变得明亮,“邹贤实,三十年过去,原来你是又玩起了老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