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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煦躺在病床上,斜着头表情已经从吃惊到了怔愣,再慢慢有了光彩,叹息一声,“中间有些出入,但大差不差。”

不等水琅讲话,储煦就着急道:“既然你都能猜出来,孙澄一定也能猜出来,我女儿,她,她现在很危险!”

“真是天意弄人。”

水琅来珠南之前,真没想到铁蛋娘会是储煦的女儿,更没想到孙澄的死,跟储煦有关。

这两个本该有仇恨纠葛的人,却被安排到了一个屋檐下生活。

“当年,孙澄已经怀孕了,你出手害死了她,天意把她送到你女儿身边,这不就是你说的因果?”

“不!不是!”储煦再次着急了,“我的因,该我来尝这个果,不关我女儿的事!”

水琅笑了,“孙澄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因果?你杀了人家的孩子,早就应该做好了人家也会把你孩子杀了的心理准备吧?”

储煦拼命摇头,“我是,我是刚知道她当年怀孕了!”

水琅一顿,没再吭声。

“真的!是真的!”储煦咳了两声,着急道:“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不可能去做这事,能对一个还没成形的婴儿这么狠毒,我不可能再相信她会照顾好我的女儿!”

“老白莲。”

水琅说完,继续不吭声了。

“你救,救救她,这是我们上一代的事,不,不该牵扯到下一代!”

“你不知道,就能抹去你的确害死了人家孩子的事实?”

病房里骤然陷入安静。

储煦身体僵硬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看着天花板,过了很久很久,“是,都是我造的孽,可是,鱼被杀死了,刀虽然是帮凶,但真正的凶手该是拿刀的人,不,恶果不,不能都报应在我身上……”

“不是所有受害者都会像你们一样,乱杀无辜。”水琅慢慢道:“孙澄如果真想报复,随便在饭里下点药就能得逞了,不会再告诉我,既然告诉我她是你的女儿,说明暂时不会再伤害她,至于之后会不会……这得看你怎么做了,孙澄想要什么结果,你很清楚,我想要什么,你也很清楚,我时间不多,不可能在这里天天回答你问题。”

“等等!”

储煦叫住起身要走的水琅,“我……证据,调货单,银行保险箱的钥匙,在我宿舍的保险箱里,密码,密码是,0716。”

水琅与周光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我现在过去拿。”

“等等!”储煦又叫住水琅,“保险箱里,有一部分钱,还有首饰,帮我带给她。”

水琅眉头一皱,“你还指望自己会有财产?”

“不是我的,是我妻子留下来的。”储煦脸色苍白,吃力道:“她一生干干净净,本本分分工作,是她的工资和嫁妆,没,没多少,但不要告诉她,这是我们给的,不要再告诉她,她真正的父母是谁。”

“公安调查完之后,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我会转交给她。”水琅停顿一刻,“这要看你什么时候配合公安,我回去晚了,谁也不知道孙澄会做出什么事,再说,邹贤实……你知道他最近的动静吗?”

储煦头微微点了点,“只有这里,只有珠南,才能有赚钱的机会,真正的赚钱,赚大钱,除了我,他不敢轻举妄动,没人再能帮他。”

水琅听到想听的了,多了一些耐心,“能看得出你很期待有人来,否则也不会不通知南栅村和邹贤实。”

储煦发出像是压抑至极的长叹,“谢谢你能来,在我心里,其实早已经怀疑我女儿不在这个世上了,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每天行尸走肉苟活着,疲惫不堪,我既怕有人来重新揭开这一切,又非常期待有人能来揭开这一切,老天爷对我不好,也对我不薄,老天爷不公平,也算是公平,没想到我女儿还活着,我还能有外孙。”

“你外孙,铁蛋,心性坚韧,聪慧懂事,看了你以后,倒觉得他可能像你,像在认识邹贤实之前的你,像肇嘉厂志里记载着的那个从不起眼的草根起步,力压一众洋人,盖过一群留学生的本土天才工程师,储煦。”

储煦张着嘴,发出“呜”的声音,仰头看着天花板,想起了当年,热泪滚滚流下,“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话说回来,铁蛋这孩子有些行为,我看着都忍不住佩服,他就养在李兰琼娘家村里,你说,李兰琼应该是知道的吧?说不定又是在培养一个得力助手?嗐,这点,应该没人能比你更了解他们的想法,是我多嘴了。”

水琅叹了一口气,“再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就……”

“住口!!!”

储煦握拳砸着床,听到水琅提及外孙的性格与当下处境,眼里再次出现惊悚的恨意与藏不住的惊惧,“我要让他们死!我要杀了他们!!”

水琅微微一笑,离开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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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煦本来就被停职调查,公安从军工厂后勤部拿到储煦宿舍钥匙,周光赫输入保险箱密码,从一堆设计原稿中,拿到一把保险箱钥匙。

周光赫陪着水琅一起来到人民银行,这一次没有再一波三折,打开保险箱,很顺利拿到了洗清水慕晗盗窃国家财产罪名的关键证据。

水琅打开信封,看着手上纸张经过十年,已经自然泛黄的两张货单,眼眶突然湿润,这是来自身体本能反应,长呼一口气,将单子放进信封,交给了周光赫。

周光赫心头一震,接着便是一片火热,“把这么重要的证据,给我保管?”

“你不是说,公安是人民的靠山?我相信你。”水琅笑了笑,“其实是我接下来不安全,你,甚至是大姐和三个丫头,很有可能都会因为我随时会陷入危险,我们……”

水琅说的这话,后面一层意思,周光赫懂,直接把信封拿了过来,打断她后面的话,“我们是一家人。”

不等水琅说话,周光赫又道:“大姐和三个丫头,也都会是这样的想法。”

水琅笑中带泪,点了点头,咽下喉间的哽咽,等到情绪稍微恢复正常,接着道:“邹贤实的两个老底,都被抄没了,他最得力的助手储煦,积累了这么多年的恨意,接下来肯定不会让他好过,很快,局势就会颠倒,我成了穿鞋的,他们成了光脚的,困兽之斗,不可掉以轻心,我还是想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先甩了你们,他们一直都认为我跟你是协议结婚,这样就不会连累……”

“有我在,放心。”

水琅喉间再次哽咽住,说不下去了。

周光赫从口袋里掏出叠好的结婚证,目光坚定,“这证,你认不认?”

水琅静静看着,眼中逐渐含泪,安静许久,微微地,点了点头。

周光赫呼吸停顿一瞬,眼里出现璀璨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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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时间,珠南公安部与军部齐力调查南栅村案件,人证物证确凿,南栅村所以让破坏国家经济,破坏统购统销,走私行为恶劣,但是国家目前并没有走私罪名,以前面两条罪名关押判刑十年,分开发配全国各地农场劳改服役。

初步调查,储煦本人,就如他所说,在南栅村案件中找不出确切证据能够定他的罪,即便大搞技术革新,即便低价出售设备,但也在合理范围以内,他唯一能够拿到明面上做的就是传授南栅村部分人生产高档布料的技术,投产,生产,销售,都与他无关。

但只要做过,就不可能没有痕迹,然而还没有等到公安进一步调查,他就自己承认犯罪事实。

水琅买好火车票后,临走之前与储煦见面:“距离玉兰杯开始还有一个半月,有关邹贤实的事,你可以稍微慢一点,别给他一个痛快,我要先让他在玉兰杯上身败名裂,臭名远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