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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人相较别处要少得多,一帮孩子蹲在池边上戏水,拿石子使劲往水里投,妄图把锦鲤砸死。

布暖看得揪心,那几个孩子一脸的聪明相,还没到听话的年纪,生性里有肆意的残忍。他们捡池边的鹅卵石,雨点一样奋力朝池里砸,把那些鱼弄得惊慌失措四下逃窜。凑手的石头搜刮完了就往花坛里去,脱下身上袍子装武器,再疾疾抱回来,投入新一轮的战斗。

蓝笙抱胸在一旁看,看得不耐烦了大喝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毁我的池子?谁家的孩子?把名字留下,等回头我修书给你们大人,看看给不给一顿竹笋烤肉你们吃!”

这嗓子把边上的布暖也吓了一跳,那群孩子立刻作鸟兽散,没扔完的砖头瓦块洒落一地。蓝笙哼哼哂笑,“这样笨,半天一条都没砸中。换作我,这池里还有活物吗?”

布暖本来要为他正义的斥责鼓掌喝彩,听见他后半句话,刹时就偃旗息鼓了。斜着眼睛瞥他一眼,“你不是说舅舅找我吗,怎么上这儿来了?”

这不是好几天没见着,想寻个清净地方促膝长谈吗!他怨怼的看着她,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丫头!

“容与目下且忙着,闲暇时候会寻来的。”他引她上亭子里去,掸了掸石凳请她坐下,“我前阵子忙得脚不着地,也没能过府瞧你……”

她木讷的接口,“也没几日呀。”

蓝笙又愣住了,搬指头数数,从送荔枝那日算起有十二日了。十二日,对她来说或者没什么,自己这头却一言难尽得很。

他仰着头,看一行大雁噗拉拉飞过,顺了半天气才道,“也是,我当有一个月了呢,原来才只十来天。”

布暖笑了笑,“近来衙门里忙,我舅舅也是前儿才回长安的。”

“怪道拉个驴脸子,看见我像看见了死敌。想来这一路不顺畅,今儿又要堆着笑脸迎客,心里不自在。”他别过脸看塘里荷花,风吹叶摇,正是花开得盛极的时候。蓝笙叹息着,沈容与到底也是个血肉之躯。累了,心烦了,有气没处撒了,可不要冲着他来么,谁叫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这么的复又笑,“他也难的很,生来不是个爱应酬的人,偏偏身在这官场。虽说叶公和蔚兮在朝中有官职,但我瞧了,今天半数的宾客是冲着容与面子来的,所以他倒成了大半个主家,要走都走不脱。”

布暖涩涩想,他就算能走脱,又会去哪里?是不是和知闲忙里偷闲躲到哪个背人的地方,喝上一壶茶,也许再诉诉半个月未见的相思苦。

她扭身去看亭外风光,不远的廊庑下有捧着三彩碟盏往来的仆妇婢女,个个高昂着头。满脸的喜兴,简直要把这缤纷繁华的夏日都比下去。

其实她最不耐烦这样的场合,到处是人,无法逃脱。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像被剥光了衣服,无处遁形。她莫名的哀伤,只一味的后悔,不该来这里的。别人高兴着,她却心生厌恶,和这光鲜的环境格格不入,才是最可悲的。

又突然想起宋小姐和那个叫季林的小相公,两个性质不同,但在很大程度上同样被遗弃的人。他们有让她鄙薄的地方,一个一厢情愿,一个以色侍人。但至少对情是痴的,让人唾弃之余,犹生出三分同情。还好,她和他们不一样。她的爱情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从未想过强加给他。不说出来,保全自己也保全他。否则她就比他们更不堪,会把自己和他变成全天下的笑柄。

她倚着亭柱许久不说话,眼里匿着淡淡的愁。蓝笙望着她,“有心事么?”

她回过神来,染了蔻丹的葱白样的手指掠过鬓角,耳上红玛瑙的坠子漾漾的晃动。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很单调,“你听说了那回宋家闹上门来的事么?”

蓝笙点点头,“那天我上东都校兵去了,回来就听说了这事。那时候真是吃惊不小,说实话,挺佩服宋家人的魄力,你说一个县令,怎么就敢到镇军大将军府上来求亲呢?难为宋明府夫妇,为女儿,真是什么老脸都豁出去了。”

“后来的事怎么样?也不知那宋小姐可安好。”布暖说,“只怕舅舅这里回得太绝,回去真的活不成了,那不是造孽么!”

蓝笙抱着胸闲适道,“这事我打探过,在家颐养着,渐渐好了。我想索性绝了她的念想,她一看没了指望,倒也能撂开手了。只是名声坏了,来提亲的几乎绝迹。她心里大约还是有些牵挂的,难得有人不计较前头的事请保山说媒,她还是不大乐意。家里大人不敢逼得太厉害,只能由得她去。这么下来,估计要拖累成老姑娘了。”

也是,有镇军大将军像标杆一样立在那里,怎么还能瞧得上别人!可不要误了终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