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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房似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暖儿是造了什么孽,要被他这样圈养起来!

后面的事如何处置,他不认为有必要和这些下人一一交代清楚。他只要对布暖负责,把她保护起来,外面有他料理。暂时的困顿换一个安逸的未来,总比顶在刀尖上好。

“你只管照我的话办,若是有疑议,接替你的人多得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他毫不留情的瞥秀一眼,复遥遥安抚布暖,“你放宽心,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他还是不习惯在人前表现得过于亲密,叮嘱她的时候,表情也严肃得颁军令一般。她是知道的,好歹心里踏实,对他点头道,“你别记挂我,早去早回才好。”

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方有了些宜人的味道。不再停留,决然转身出了梅坞。

剩下一屋子女人,愈发尴尬上来。眼光来回的蹿,最后一致停在秀脸上。

秀被容与几句话气得发抖,嘴里絮叨着,“好个舅爷啊!如今要换人,就是辞了我我也不怵的。横竖不是没饭吃,不过是丢不下你。”她又哭起来,“我的儿,你是我一尺三寸捧大的。我看重你,你是我的命根,照看得比我自己死了的大姐儿还要仔细。可走到了这步田地,我是白操了那些心!照理说你是主子,不该我这个做奴才的来训诫,可你……你真太不像话!你自己搬手指头数数,你对得起谁!”

布暖兜脸彻腮涨得通红,她确实对不起所有人,乳娘说得一点没错。她把头埋得更低,因为羞惭。

香侬和玉炉看了也了悟,出了大乱子,有点昏沉沉找不着道儿。

秀定了定神,咬着牙打发开那两个丫头。亲自看她们往耳房里去了才阖上门,回身道,“眼下只有我们娘俩,我问你,舅爷和你……可同房了?”

布暖话哽在喉咙里,一句都吐不出来,越发显得畏首畏尾的样子。秀是明白人,一眼就看透了,单差没有厥过去。揉着心口跌坐在席垫上,勉力挣扎了道,“我说什么来着!贼砍头的,造这样的孽,天打五雷轰的!你是缺心眼么?竟不晓得,他是你舅舅,这事做不得的呀!怎么办……”她下劲揉自己的脸,又把拳头在矮几上敲得乒乓响,“你们哪里能有结局,到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怪我没事先知会你,是我不好。我原当你们没到这程度,谁知……”

布暖虽说抹不开面子,但这事不觉得后悔,因道,“我自己愿意的,你别说他。你要骂就骂我吧,是我不知羞耻。可是乳娘,我们是真心的呀!”

“你还说是真心的?真心又怎么样呢!”秀不觉提高了嗓门,怕惊动别人,忙又压了下来。看了门外一眼,又道,“等回了咱们自己府里,我上药铺子给你抓药去。”

她一时转不过弯来,“我又没病,吃什么药?”

秀无奈摇头,“叫我怎么同你说呢!圆了房,唯恐怀身子。做姑娘时是个空心的,闹得不好就成实心的了。总之你别过问,交给我办就是了。”

她不懂什么空心实心的,但她说怀身子她就听明白了。自己在那里木蹬蹬愣了半天神,这个问题她倒没想过,实在是太突然,知道得也有限。她捧住发烫的脸,两颊火一样的炙,手心却是冰冷的。

只两趟,哪里那么容易呢!她想起那时在洛阳,宗族里有个辈分很高的太太。她家娶了个重孙媳妇,和她相仿的年纪。成亲两年也没动静,家里急得什么似的。人家不圆房的么?不是怀不上么!她坐下来思量,真要是有了又怎么样呢?她和容与的孩子,就是自己单独养大,她也甘愿。

“我不喝。”她说,垂眼看着桌面上的木纹,“你不用准备。”

秀惊愕不已,“你是怎么想的?万一有个差池,到时再吃大苦头么?你要怎么坑够了自己才足意儿呢?”

“我这辈子就和他拴在一起了。”她说,“难不成还打算另嫁他人吗?”

秀垮着肩道,“你说得轻巧,你们这事谁能答应?还有蓝将军,你怎么同他交代!”

她赌气道,“又没过六礼,把他的小定还他就是了。”

秀气得不轻,“就是和他退了亲,你将来也有程子路要走。拖个私孩子算怎么回事?你去看看乡里的穷人家,就算表兄妹结亲,闹不好还养缺胳膊少腿的怪胎。就算这代看着没什么,下代里也要出傻子。你年轻经历得少,万万别意气用事。”

她沉默下来,别过脸去摆出抗拒的姿态。秀瞪了她半天,最后实在无计可施。她这个犟脾气钻进死胡同里,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看情形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委顿的站起来道,“我去给你打水洗身子,你且歇会儿吧!”

布暖应了声,顺势倒下来,迷瞪一阵云里雾里的。隐约看到天放亮了,外头有婆子在门上传话的声音,说,“六公子临出门留了话,请大小姐不必相送。另备了车马,叫等小姐起身了,送回新宅子里去。”

她长吁一口气,他走了。这晨光里的屋子空落落的,叫人遍体生寒。她支起了肘,正想起来,复听见嘁嘁喳喳的喧闹声。然后玉炉慌里慌张推门进来,压着嗓子道,“仔细了,知闲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