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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人发狠,唯独她是例外。她死一回,我也跟着死了一回。一个地狱里兜过圈子的人,什么都看淡了。只有她们母子,我万万撂不下,也不打算撂下的。所以孩子的死因我必定会查出来……蓝笙,希望不是你做的。”

“我?何以见得是我做的?”他惊愕之下拔高了嗓门,心里终归有愧,渐次便又低下去。微别过脸道,“我同暖儿说过,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将来生下来,我也视如己出。”

他耳根子有些发红,正好容与踅过身去阖窗扉,他松了口气,但愿他没有发现吧!

外面乌沉沉的,屋里越发黯淡。连案头插的虞美人也像沾染了病气,歪头耷脑的直要枯萎下去。

容与的手搁在窗台上,拢成半个虚无的圆。声音低低的,压抑在喉咙里,“你是打定主意要迎娶她么?不计较以前的事?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开头千好万好,一旦正经过日子,转头又是两说。她跟过我,你心里不疙瘩我是不信的。现在赌了一口气非她不娶,将来有半点不顺心就借题发挥。我不愿意看见她活成那样,我对她终究有责任,照顾她的事也不会假他人之手。与其那时大家都后悔,不如现在决断些好。”

“目下和我说这个晚了。”蓝笙一口回绝,“全长安都知道的婚事,说没就没了,人言籍籍你知道么?我比不得你,你连发出去的帖子都能反悔,我却要对得起我家郡主千岁。声势闹得这样大了,她是凤子龙孙,一生没别的,唯独好面子,我不能给她抹黑。再说我对暖儿的心不比你少一分,没有你,她未必不会爱我。你来劝我,我倒要反过来劝你一句。你是铁石心肠么?知闲到现在还在痴痴等你,你何尝替她想过?你好意思看着她为你荒废青春么?你每日见到她,良心得安么?我瞧你还是收收心,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是正经。一个女人,有多少个三年可以蹉跎?你对暖儿有责任,对她竟半点也没有?”

“我只有一颗心,不能劈成两半。”他寡淡的说,“我虽对不起她,但不认为她是我的责任。”蓝笙蹙眉看着他,他突尔一欠嘴角,“你忘了,我向来无情。脸上一套,肚子里一套,不是一直如此么!”

然而这次太认真,越是凉薄的人,真正爱上越是死心塌地。他是遇错了对手,也算是他的不幸。蓝笙吁了口气,“如此单看各人手段吧!若论心机我比不过你,我只抱定这个宗旨,我要娶她!她眼下不爱我无所谓,将来时候长了自然会倚靠我。至于你,你仔细思量吧!人伦纲常还是顾一顾的好,别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好的三军统帅,沦为为全大唐的笑柄。毕竟不是鲜卑人,学得贺兰敏之一式样,到底也太不堪了。”

容与听他提起贺兰颇忌讳,“人都不在了,你这么挤兑他干什么!他是好人,不过为情所困。做人能有他这份敢爱敢恨的勇气,那才是不枉此生!”

蓝笙也不耐烦提起他,议论个死人长短怪晦气的。遂道,“罢,不提便不提吧!听说府上老夫人月头做寿?好歹咱们朋友一场,再过阵子还要做亲戚,我也随个份子。”

容与不阴不阳道,“我从没有不欢迎你,做不做得成亲戚是后话。毕竟兄弟做了二十多年,情义还是在的。”

当真论起交情,难免心下惆怅。二十年啊,人生最真挚的年华!犹记得那时在幽州的岁月,两个人都在司马大将军手底下随侍。那位大将军是铁面无私的人,英雄不问出身,能受得锻打就对你另眼相看。都是大家子的公子出身,刚从军时没有人面,不受照顾。苦起来两个人躲在柴房里抱头痛哭……现在呢,人情凉如水。再深的感情都磨灭了,想来如何不叫人唏嘘!

蓝笙顿了半晌才又问,“容冶回来么?他有时候没回京了。”

容与唔了声,“一家子一道回来。大的闺女和布暖同岁,听意思是要在长安说亲。冀州虽逍遥,富庶不及长安。再说外放的官,也没有一辈子在外乡落户的道理。”

很奇怪的关系,吵过了,没像想象中的势不两立,照旧可以拉家常。此时进来个人,也不一定看得出他们先前红过脸。

嘈嘈切切谈了一阵子,远远看见不夷顶着把黄油布伞,匆匆从廊子底下跑过来。在门外叉手请了安道,“左威卫府里才刚来了人,说出了些乱子,请公子爷这会子就过去呢!”

蓝笙略迟疑了下,立时计较他走了,不是独剩容与一人,又多了和布暖相处的机会么!可终究无法,差使总不能拖着不办。只得万般不情愿的整整官服,方举步出了载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