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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点年纪就想落叶归根,虽说正是盛年,总要先为以后打算。日子过起来转轴似的飞快,这会子安于现状,等老了,又没有建树,早晚烂死在那里。

“这不是预先留后手么!要是将来回了京,孩子却留在冀州,更要叫人挂怀。”何氏又道,“最不济你大哥哥调不回来,迩音在长安我也放心,有姑母和叔叔在,怕什么。”

匡夫人很愁闷,“迩音挑得厉害么?我家感月难弄得很,躲在屏风后头看人。嫌这个眼神呆滞,嫌那个猪头狗脸,横竖一个不入她的法眼。我真是被她弄得烦不胜烦,也不知道她到底要什么样的人。”

何氏哦了声,“我家迩音到底还小,眼下是说婚姻大事全凭爷娘做主。将来到底怎么样,实在也不好说。我打量姊妹几个,还是如濡性子最好,配的姑爷出身也高。”她一笑,“容冶和姑爷是旧识,听说如濡许的是他,倒把他唬了一跳。说蓝姑爷是六郎称兄道弟的挚友,结了这门亲,实在是没想到。”

布夫人道,“辈分虽不对,稀罕的是人家一片心。那晤歌,当真是头等出挑的。官职高,样貌好,脾气也随和。如今这样的年轻人哪里去寻?你们想想,女婿的衔儿比丈人爹高出那许多去,人家也不嫌弃。暖儿许他是造化,这辈子莫求别的了。”

何氏问,“那年纪呢?叔辈上的人,年纪大了委屈如濡。”

“过了年二十五,比六郎还小四岁。”布夫人摇着团扇道,“比咱们暖儿大了八岁,男人大些知道疼人。再说二十五,正是如日中天的好年华。我对这门亲是极满意的,只咱们暖儿,你瞧瞧,拉了个脸子,像谁欠她钱似的。”

布暖实在是不愿意提起她的亲事,母亲嘴里蓝笙一千好一万好,她是没有觉出半分来。她就看见他独断专横,看见他毫不顾忌别人感受,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也许是心里早就有了标杆,拿他和舅舅比。就算外在条件和舅舅不相伯仲,单从为人上来讲,他也显得逊了一筹。她垂下头来叹息,这厌恶是实实在在的,她也觉得莫名其妙。论理他这样的人,天底下没几个女人能拒绝他,可是自己竟是这样的心境……

“嗳,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她母亲身边的仆妇突然说。

她正怔忡抬头看,连绵的院墙映着潇潇的蓝天。垂花门上进来一个人,高个子,生得面如冠玉。穿朱红的具服,蹀躞带上挂着银鱼袋。一路行来从从容容的模样,是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矜重。

那边秋千架子上的人也停下来,两个人愣愣的看着那男子。迩音侧过头问感月,“那是谁?”

感月吊起唇角,“不知道,大约是如濡姐姐的夫婿吧!”

蓝笙是见惯了大阵仗的人,面对一屋子七大姑八大姨一点也不怯场。含笑给布夫人行了礼,边道,“我下了值听说亲眷们都来了,便计较着过园子请个安。天渐热了,原想酒楼里包场子,想想来回走也麻烦,就叫人把席面送过来。容与呢?还没到么?”

布夫人道,“陪着几个姨父和大舅舅到斗鸡场上去了,这时辰也快回来了。难为你想得周全,我原还要打发人订座儿去,这么一来倒省事了。”她招招手,“你来,见过几位姨母。”

布夫人一一的介绍,其实在场的长辈们真不比他大多少,他也不显得尴尬,反倒几位受他一礼的人有点不大自在。众女眷们讪讪对望,这人品样貌无可挑剔,就是配布暖大了点。要是能小上三五岁,那就更齐全了。

布暖只觉难堪,趁着他们热络闲话,自己悄悄退出了门外。

感月和迩音迎上来,感月朝屋里觑了觑,“这位就是姐夫?”

她僵着脸咕哝,“什么姐夫,别瞎说!”

迩音看着她,没有从她脸上发掘出待嫁女子见到未婚夫应有的娇羞来,暗里觉得奇怪,便道,“大姐姐不高兴么?这位姐夫不合你的意?我看挺好的,这么匀停的长相,又是个做大官的,已然是青年才俊。感月姐姐,你说是不是?”

感月的视线直往里头飘,嘴里唔唔应着,“我瞧也怪好的。就是和舅舅放在一起,也未见得输了多少。”

布暖耳根子一红,感月知道她和容与的事,开口闭口总是隐隐有牵扯。当然局外人听不出,她自己却心知肚明。

“我同你商量件事。”感月的眼睛没离开过蓝笙,颊上浮起两片可疑的红晕,“既然你不想要,我就做做好事收留了他吧!”

起先听者茫然,布暖和迩音没回过神来。再转念一思量才顿悟,两个人霎时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