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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耸耸肩膀,清淡道:“感觉有些悲哀,所谓虎死雄风在,堂堂一国宰相不该如此……龌龊。”

文彦博闻言哈哈笑道:“秦小五,你莫要小人得意,有道是‘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岂不知今天的老夫,就是明天的你!”

秦雷无所谓的撇嘴笑道:“是吗?可惜你这一双圆溜溜的冷眼,很快就要变成死眼。无论孤王下场如何,你都看不见了。”

文彦博一时语塞,从怀里摸出个银酒壶,喝一口咂咂嘴道:“不错,无论如何,老夫都要早死在你前头了。你的下场如何,干我鸟事?”

秦雷颔首笑道:“相爷好悟性……”

文彦博突然抬头,定定盯着秦雷道:“但有件事情我还要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像。”

秦雷微微皱眉道:“与你相提并论,是对我的侮辱。当然,从你口中说出是个例外……”

文彦博诧异道:“为何?难道你对我还特别尊敬吗?”

“不是,是因为你特别没数。”秦雷淡淡嘲讽道。

文彦博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嘲笑道:“你这样说,太后娘娘这样说,鬼谷仙师也这样说,看来老夫是真的没数了。”

秦雷撇撇嘴道:“众口铄金,你就勉强接受吧。”

文彦博毫不理会秦雷的奚落,微微摇头道:“我知道,你看我可怜又可笑,但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中、在很多大人物的眼中,一样是可怜又可笑的。”

秦雷耷拉眼皮道:“孤不觉得。”

文彦博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呵呵笑道:“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说着一脸好笑的望向秦雷,大口喝酒道:“王爷贵为此次大比的主考,在诗词上自然颇有造诣,应该听得懂吧?”

秦雷也不理会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沉声道:“为人作嫁衣裳?”

文彦博点头笑道:“不错,从这个方面说来,你比我还要惨。老夫至少能风光二十载。而你,也就最多三五年的蹦跶头了。”

秦雷微微眯眼道:“什么意思?孤王怎么看不出有何危险所在?”

文彦博面色变得柔和,声音也不再高亢尖利:“其实我原先想和你和平相处的,毕竟你是她一手带大的。”秦雷默不作声的望着文彦博,听他继续道:“但你被背后的几只黑手推着、拉着、拖着、拽着,一步步走上了与我、与李浑对抗的战场。就好比当年的我,被人一路诱拐,稀里糊涂的当上了几大势力之间夹板,成了人家的消耗品。”

“消耗品?”秦雷面色凝重的看着文彦博,他隐约感觉到,这老头知道些关于自己的秘密。而这秘密,显然被隐藏起来,当作对付自己的工具了。

文彦博凄然笑一声道:“不错,消耗品,表面上风光无限,却只是下棋者手中的棋子,只要不需要了,随时可以将你我牺牲掉……而整盘棋,还可以照常对弈。”

秦雷不置可否的沉声道:“我们是不同的,没有人能毁了我,谁也没这个本事。”他现在贵为双郡王、南方的实际控制者、秦氏大宗正、京山营的所有者,两万京山新军的领导者、更是昭武十八年科举的主考,权柄之重,可谓熏天赫地,虽不敢说是万世不拔之基,可若他今生今世便会落个败落散场,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却听文彦博咯咯一笑道:“你有个致命的缺陷,只要被人抓住,不费吹灰之力,你今日的一切就要变成黄粱一梦、镜花水月了。”

凭直觉,秦雷是相信他所说的,便收起了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一把提起骨瘦如柴的文彦博,狼眉竖眼道:“什么缺陷?说!”

文彦博指了指被卡住的喉咙,待秦雷放开手后,才喘息道:“你是我的仇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秦雷微微皱眉道:“都退下。”石敢挥挥手,一干黑衣卫便悄无声息的退下。

“你也是。”秦雷轻声补充道。石敢为难的看了文彦博一眼,便听王爷道:“就凭他这熊样,也能伤到孤王不成?”石敢摇摇头,这才安静的退下。

后院中只剩下秦雷与文彦博两个,除了轻微呜咽的风声,再没有任何动静。

毒蛇般盯着文彦博的双目,秦雷冷声道:“告诉我,若是能让我感兴趣,我可以饶过你族人的性命。”

文彦博被他看的一阵心悸,勉强与他对视道:“此话当真。”

秦雷点头道:“除了你的直系子弟,我谁的性命也不要。”

文彦博微微失望道:“就说你没那么大方。”

秦雷冷笑一声道:“孤王不想自找麻烦。反正你文氏族人千口,多你一家不多、少你一家不少,并没有什么影响。”

想了一会儿,文彦博又提个补充条件道:“铭礼的性命也不能伤,老夫不能绝后。”

秦雷颔首笑道:“没问题。”他怀里便揣着文庄太后的亲笔信,是入府前仇太监送来的,但他当然不会说。

文彦博狐疑的看了秦雷半晌,方才沉声道:“你发誓,用你自己未来孩子的名义。”

秦雷心道:‘这人真奇怪,哪有用未来孩子来发誓的。’但还是顺从的照做了,然后不耐烦道:“快说吧!”

文彦博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凑近秦雷耳边道:“你的缺陷就在于……你不姓秦!”

秦雷浑身的寒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将文彦博整个提起来,两人的额头几乎碰在一起,咬牙道:“你说什么?”

文彦博似乎很享受他账目结舌的样子,也不嫌他卡的脖子疼了,嘶声喘息道:“你不姓秦,你不是昭武皇帝的儿子,所以你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个笑话……”

秦雷额头青筋跳动,狠狠地一把将文彦博掼到坟包上,还未待老头子叫出声来,便恶狼一般扑上去,好一顿拳打脚踢。

只听得惨叫连连,细胳膊细腿的文丞相,便被打得鼻青脸肿,似乎肋骨都断了几根,仰面躺在坟包上,拉风箱一般喘息道:“别以为……我给你造谣,这事儿可不光我一个人知道。”

嘡啷一声,秦雷反手抽出宝剑,架在文彦博的脖子上道:“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我所说的一切都不算数!”

文彦博毫不畏惧的摇头笑道:“看来你已经昏了头,竟然拿死亡来威胁一个必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