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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建好了整个木台底部。

他掠到她的面前,大手抓住她的细腰,像挪一尊小雕像一般,把她提起来,放置在了正屋顶上。

“挡道了。”

不等她瞪他,他已轻飘飘掠回了大木台,开始制作那些围栏。

宁青青从前便发现,这么一座价值连城的院子,却没有精致繁复的雕刻纹样,偶有几笔装饰纹理都很随性,像是兴致起来时随手刻上去的。

刀工古朴沧桑,以及……粗鲁。

在看见谢无妄再次祭出龙曜的那一刻,宁青青明白了。

这么一把凶剑、重剑、钝剑,被他拎着刻木栏,活脱脱演绎了什么叫做用牛刀杀鸡。

她看着他的身影出现在木台各处。

这个谢无妄,一举一动都有种旁人没有的洒脱。像是随时可以撒手登仙而去,又像是随时可能跌落万丈深渊。

凌厉狠绝,虚伪温柔。

都是他。

宁青青托着腮,怔怔看他身影。

这些木栏很费功夫,直到天幕换上漫天繁星,他才堪堪把左侧边复原如初。

“你可以做一整夜吗?身体能行吗?”她犹犹豫豫问。

装模作样劝他休息,其实心下急着找“钥匙”,恨不得让他通宵赶工,于是问得不情不愿。

她觉得自己这句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却不知为何,惹得他垂下头去,低低地笑出了声。

好半晌,他才闷笑着,一本正经地答:“轻而易举。”

“那明天就可以晒到太阳了!”宁青青抬头望了望东面,愉快地弯起了眼睛。

听着下方极有韵律的切木头声音,她渐渐点起了脑袋。

身体往下一倒。

在惊醒之前,额头及时地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的脑袋歪在他的胸前,他小心地托住她柔软的身体,让她窝成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揽着她,继续一根一根处理木围栏。

坚固、光滑,不留一丝毛毛刺。因为她说过,她要趴躺在这庭院中的每一处。

他垂眸看了眼她的睡颜。

那时,他其实是想要好好呵护她的。

不愿让她被刺扎到一下,想让她每日都甜蜜地笑着,在任意一处放肆打滚。

他第一次对她起了兴致,想要亲眼去青城山看看她,便是因为她的性子实在鲜活,从隐卫们传来的那些刻板的、四平八稳的情报间,他生生读出了一个狡黠灵动,纯粹明媚的小女子。她的装模作样,她的垂头丧气,她那千奇百怪的整人点子,还有那打一天鸡血然后持续消沉十天,给自己找借口不练剑的懒脾气。

他第一次见她时,她蹲在树梢,把一枚枚炸火扔到入定的煌云宗修士面前,炸了个鸡飞狗跳。

那一瞬间,仿佛纸上的女子走了出来,出现在他的眼前。树影之间落下一道光,照在她的身上。

她手上做着坏事,脸上却笑得比谁都天真。

黄小泉说得没有错,这条蛇,很会骗人。

她注定要拿走他的道骨,却能这般依赖、这般无害地睡在他的怀里,明知是毒,却让他情不自禁地饮鸩止渴。

*

宁青青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恍惚了一会儿,没明白眼下是什么状况。

她躺在谢无妄的怀里,他揽着她,坐在木台边缘。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时,他就像是一座玉石雕像忽然活了过来,眼皮轻轻一抬,右手握着龙曜,削出最后一道竹叶纹,连起木栏上下的图案。

“阿青醒得正是时候。”他收剑,声线懒散,“刚好收工。”

她慢吞吞地转了转眼珠。

可不是吗?最后一道木栏上的木屑都还在。

他扶着她站了起来,带着些细碎木尘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握住她的肩,将她转向阳光下整洁漂亮的大木台。

他贴在她身后,高大的身躯微微俯下来,呼吸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耳廓。

他道:“说好一起修木台的呢?谁是骗子,嗯?”

嗓音温存低沉,带着磁的质感,坠下心湖。

她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

他把她转回来。

“用你的图纸,让你做监工,是因为不想你言而无信啊,小骗子。”

他懒懒地挑着眉,语气带着些漫不经心的轻佻。

一字一顿:“怎么,以为我占你便宜?”

宁青青:“……”

这个谢无妄,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一定是这个世间最卑鄙、最无耻也最无赖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