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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认嫁到傅家这些年里也没有亏待你们兄妹,也知道你们喝了哪家的迷魂水,非得觉得我是来害你们的,在这个家里拿我当贼防着,这些年我也不是没听到外面的闲言碎语,不就是说我这个后娘偏心,把家里的东西都搂到自己儿子身上了吗。”

葛石燕看向围观的村民。

“但是我请大家想想,我是从小打骂他们兄妹了,还是让他们兄妹没饭吃,没衣服穿了?傅时春十六岁娶媳妇,傅月夏十七岁嫁人,哪一个嫁娶的酒席我没风光大办?傅时春的媳妇、傅月夏的男人,又哪个不是人模人样的?”

这话应该是在说她这个后娘没有存坏心,要不然就该给继子娶一个丑八怪病秧子,给傅月夏嫁一个酗酒打婆娘的懒汉。

可人模人样这个词听上去总觉得不太对味,马梅芳觉得葛石燕在骂她,可她没有证据。

“我这个后娘当的,问心无愧!”

这句话,葛石燕说的掷地有声。

众人沉默了,是了,也不知道哪里穿出来的风言风语,说葛石燕这个后娘面甜心苦,可她要是真是个心苦的,傅时春喝傅月夏的日子哪会这样好过。

尤其是傅月夏,有那样一副体面的嫁妆,三五不时还回娘家吃饭的姑子真是满村子打灯笼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现在我们是真的没办法再住在一个屋檐下了,人家烦我,总觉得我在搜刮他家底儿呢,我也怕他,哪天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我们娘几个弄死了,既然都看不惯对方,那干脆就分家好了,反正我再怎么好,人家也没把我当娘看,我也不求他们养我的老。”

她都说了那么大一通了,让那些想要劝她别分家的人也说不出劝阻的话来了。

“分家吧!”

葛石燕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傅大岩,轻声叹喂道。

事已至此,硬是要凑在一块过日子,问题只会更多。

傅大岩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哪还有平日里的精气神,整个人都像是被抽了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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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的家产并不算多。

现在住的老宅子,三亩上等田,八亩中等田,十二只母鸡,两只公鸡,三只水鸭,锅碗瓢盆、农具若干……

葛石燕又回了趟屋子,拿了一个木匣子出来,这里面是家里这么些年攒下的银子,一共有六十八两,还有一些零碎的铜钱。

“家里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银子!”

马梅芳满是不信,他们之前都攒下了二十来两的私房银子呢,葛石燕那里是大头,不可能只有这些。

“就这么点银子,爱信不信,谁让俩孩子接连两次落水,光给他们看病都花了不少银两。”

这话说的,矛头又到了大房的身上。

“你们都给我闭嘴!”

傅大岩抽着旱烟,眉头紧锁,形成一个川字。

也是葛石燕精明,早在发现继子靠不住,准备搂钱的时候,她就开始各种铺垫,时不时就在老头子耳边念叨现在布匹、油盐酱醋价格飞涨、家里人情往来开销的增加……

久而久之,傅大岩也觉得银子不经用,对于家里的家底,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老幺念书每年要交二两束脩,加上笔墨纸砚,一年起码得花六两,我不多要,就拿八年的学费,一共是四十八两。”

说着,她数了四十八两到自己那儿。

“都分家了,老幺的束脩凭什么从公中走?”

拢共就那么点银子,葛石燕还拿那么多走,傅时春两口子急地眼睛都红了。

“按你们娘说的算,这是之前就说好的。”

傅大岩吧哒吧哒抽了几口烟,沉声说道。

“虽然分了家,可老大和大姑娘的婚事都走了公中,老幺也不能漏,之前老大娶妻彩礼加酒席花了五两,这年头办酒的价格年年都涨,十年前娶一个媳妇彩礼只要二两,现在三两都打不住,等到老幺娶妻,也不知道是什么价儿了,我要个八两,也不过分吧。”

说着,葛石燕又搂了八两银子过去。

加上之前束脩的银子,现在公中只剩下十两银子,外加一些铜板。

“之前宝宝落水和老大家的孩子脱不开关系,这个孩子内里虚了,得吃好喝好慢慢调养,所以我再拿五两,也很有道理。”

葛石燕又搂了五两,这会儿傅时春和马梅芳捏紧拳头,已经随时准备爆发了。

她睨了那俩人一眼,然后看向傅大岩。

“你准备和谁过?”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猜到了傅大岩的选择。

在沉默了良久后,傅大岩抬起眼皮,看了看老大两口子。

他能怎么办呢,儿女都是债啊,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老大两口子连带着俩孙子孙女都走了歪路,这里有他的一部分责任,作为亲爹,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女走错了路却不去纠正吧。

“我跟老大。”

傅大岩低着头,又吧哒吧哒抽了两口烟。

傅时春和马梅芳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爹跟着他们,老房子自然也该是他们的了,而且傅大岩的身子骨还很好,能够帮忙干很多活呢。

“那好,这剩下的五两银子我们每人拿二两半,剩下的那些,就给老大家吧。”

葛石燕指着那一堆不足一百个点铜板,十分大度地说道,傅时春两口子差点没气吐血来。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傅大岩都没有反对,只要没和离,她就永远是他们的娘,不服都给她憋着。

总算到了真正的大头上。

“我们是没办法住在一块了,那几间房子我不要了,就给你们吧。”

没想到后娘居然不准备争这套老房子,可还不等傅时春和马梅芳惊喜,葛石燕又说了一段让他们呕血的话。

“家里这三亩上田,八亩中田,其中七亩是祖产,还有一亩是你和前头大姐挣下的,还有三亩是我和你一块挣下的,老大俩口子分大姐和你那一半,老幺分我和你那一半。”

也就是说,大房目前分半亩,傅时年目前分到一亩半。

剩下的十一亩地,按照当地的规矩,长子分六成,剩下的其他儿子分。

“现在上田市价十七两,中田十二两,我不要房子,那几间房子能折二十两左右,再加上家里的家具我也不准备拿走,就算两亩中田吧。”

本来八九分,十一亩地里,大房能分到六亩六分地,傅时年能分到四亩四分地。

可按照葛石燕的说法,大房还得再拿出其中的两亩地,等于他们最后能到手的就四亩六分地,外加之前分到的半亩,也就是五亩一分地。

而傅时年能分走其中的七亩九分地,远比他这个长子多得多。

“一亩地也别计较了,大房分五亩地,老幺分八亩,房子我们就不要了,对了,分地的时候别麻烦了,就把村东那一块地给老幺,正好八亩地,还连在一块。”

听完后娘的话,傅时春夫妇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

那八亩地里有两亩上田,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她这是要替她儿子把整个家底都给掏空啊。

其实傅家的老房子又哪里能值那么些银子呢,他们宁可把房子分给他们,也不愿意把田地给让出去。

“对了,阿余以后就跟我一块生活吧。”

没等傅时春说话,葛石燕又开口了。

“你不是真糊涂吧,阿余为了护住宝宝,那样凶狠地咬了傅连翘一口,她在这个家里怎么能待下去呢。”

葛石燕长叹了口气,她自认不是个好人,可对林余那丫头,她真是有些心软了。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为了护住宝宝得罪了大房的人,她要是把她留在这里,真的是将那个孩子往火坑里推了。

至于跟着她?不敢保证对那个丫头多好,至少不会打她骂她,还能给她一口饱饭。

听了葛石燕的话,傅大岩的背更弯了,这个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现在和那些佝偻的老头又有什么分别。

“都按你说的办。”

他有些怔忪了,百年之后,他该怎么去见地下的妹妹啊。

这恐怕是傅时春夫妇今天为止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少养一个拖油瓶就能少花点粮食,唯一不满的就是葛石燕养了那个丫头,他们就没办法替儿子闺女出气了。

谈话的功夫,族长和族中的一些长辈也都过来了,傅时春夫妇有心想要让族长替他们说说话,哪有分家的时候,长子才分到那么点东西的。

可是等族长过来的时候,葛石燕并没有开口,家产的具体分配,都是傅大岩这个当爹的说的,姜朝最重孝道了,要是惹怒了亲爹他们都讨不了好。

所有的分家细则都白纸黑字写在了契书上,两口子摁下手印,分家的事情也算是落定了。

傅时春和马梅芳都快把牙根给咬碎了。

提防了那么多年,算计了那么多,到头来,他们只分到傅家老宅和五亩田地,这些东西,甚至还比不上村里一般的人家。

反倒是葛石燕,拿走了八亩田地,还卷走了家里所有的现银和他们的私房,那些东西何止一个傅家老宅和十亩良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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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外,宝宝等人蹲在门口,他们还太小了些,不被允许参与分家协商。

“你放心吧。”

宝宝握着小表姐的手安慰她,即便是分家了,她也不会让小表姐留在这个家里被大房的人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