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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衣和卫今朝一起垂下目光, 盯住她的右手手背。

在古战场的阵眼中,魔尊放在膝上的手曾经滑落下来,擦过梅雪衣的手。自那时起, 她时不时就能感觉到手背上有股阴沁沁的寒意。

方才古尸第三次现身袭击她时,她的心神尽数凝聚在手背上,清清楚楚地感应到了一股诡异的波动。

所以, 古尸的出现必定与她这只被碰过的手有关。

问题出在她的身上,难怪防不胜防。

“应当是一种杀咒。”卫今朝的视线没有离开她的右手,幽黑的眼底隐隐闪烁着一点暗芒。

梅雪衣警惕地把手慢慢缩回了袖子里面:“陛下,断臂乃是下下策。”

“啧。”他侧开了脸,表情遗憾。

梅雪衣心中大致有数了:“如此说来, 这三具袭击我的古尸,其实都是以‘无中生有’之术幻出来的实相,结界亦是伴它而生。它只是咒术的衍化之物,所以刺杀方式单一, 也不会听我解释。”

卫今朝仍盯着她袖中的手。

从那双幽邃的黑眸中, 梅雪衣读出了这么一个意思——被别的男人留下印记的手,不如砍掉。

她不动声色把右手负到身后:“我拿走了它的玉佩, 所以被下了杀咒。不知把玉佩归还给它能不能解?”

他温柔地笑了笑,声音却阴寒刺骨:“它将追悔莫及。”

梅雪衣忧郁地叹了口气:“陛下无法贴身相护,所以在它后悔之前, 我还是得步步谨慎、缩着脖子做人。”

卫今朝:“……王后不必忧虑, 午后会给你个惊喜。”

“哦?”梅雪衣挑起了眉毛,“什么?”

难道这么快就有了对付杀咒的办法?

卫今朝神秘笑道:“迟些便知。”

“还卖关子!”

*

用过午膳, 梅雪衣盘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陛下,我是否耽误你了?”她叹息道, “既已弃了肉-身,本该潜心修行才是,却为我继续留在凡界蹉跎。”

卫今朝低低一笑:“傻子。我若打算回幽冥,早便带你去了。”

梅雪衣不解,偏头看着他。

“摘星台,不觉眼熟吗?”他微勾着一边唇角。

梅雪衣:“呃……实不相瞒,我前世乃是一个节俭朴素、克己勤勉的魔头,对这些豪奢之物并无研究。”

卫今朝:“……”

“阵眼。”他没好气地说道。

梅雪衣下意识地缩了缩右手,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翻起旧账来。

看着她这副紧张的模样,卫今朝又是好笑,又是头疼。

“是了,”他道,“从驾驶飞舟一事便能看出来,王后没有空间感,也没有方向感。”

梅雪衣不悦:“好端端的为什么又说这事。”

那个御花园……她恨不得把它从自己的脑子里面抠出去。

简直就是人生污点。

卫今朝压着想要翘起的唇角,一本正经地哄她:“没有怪王后笨的意思。”

梅雪衣瞪他。

他将手掌一翻,继续说道:“摘星台嵌入阵眼中,正好严丝合缝。”

他这么一说她便恍然大悟了:“明白了,陛下建这高台,是预备拿去填坑用的。”

卫今朝:“……这么说也不算全错。”

梅雪衣暗自想象了一番,卫今朝倒拔摘星台,单手擎起这座通天之塔,轰然掷出——高台如剑,穿风破月直袭阵心,隆隆一声巨响,巨阵崩溃破碎。

掷出剑塔的他,负手立在高空,神态睥睨。

还真有那么一点点迷人。

她托着腮,目光悠悠:“陛下不是说午后会给我惊喜么?”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虚影掠入寝殿,回归他的体内。

卫今朝手上,多了一件奇异的玉质衣裳。任何人看见这件玉衣,心中第一个反应都只会是一个字——贵。

“……”梅雪衣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他以为送她一件又贵又漂亮的衣裳,就能安抚正在被恐怖的古尸杀咒追杀的弱小心灵吗?

……如果玉衣足够漂亮的话说不定还真可以?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点一点展开那件薄如蝉翼的玉衣。

玉色纯粹至极,以特殊手段制成了细丝,一缕一缕编织成衫,这种手段,梅雪衣竟是闻所未闻。

叠在一起还能隐约看出幽碧之色,展开之后便流光内蕴,透明得像是清水制成的衣裳。

梅雪衣:“?”

尺寸好像不太对。而且这件衣裳为什么还有头罩和指套?穿上去,整个人都被捂在里面了。

正狐疑时,却见他反手一披,将这件透薄的玉衣披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梅雪衣:“……”不是送她的!

视线忽地一凝,她情不自禁地慢慢睁大了眼睛。

他!碰到!衣裳了!

他一身阴火,不是碰什么烧什么吗?

目光定在那件透明玉裳上,梅雪衣的心脏忽然在胸腔中狠狠一蹦。

碧火琉璃玉!

唯有此玉,能封得住九幽冥火。他给自己做了个玉躯壳!

他的身躯已贴了上来,左手温柔至极地执起了她的右手,修长手指缓缓抚过她的手背。

每一缕玉丝都比头发尖尖更加纤细,这般透薄的玉衣,让她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阻碍。

她难以置信地反手牵住他,一点点触摸他的手。

修长的手指、漂亮的骨节,触感又滑又凉。

他用力一带,将她的身体整个揽到了身前。他垂下头,薄唇触着她的额头,声音隔着一层薄玉,显得更加低沉暧昧:“喜欢吗?”

梅雪衣心跳陡然乱了。

她真没想到,竟能是这样的‘惊喜’。

这玉衣制得当真是巧夺天工,他说话的时候,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唇在动,除了冷一些、硬一些之外,仿佛与真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顺着他的双手捏上去,呆呆愣愣地捏了捏他结实的臂膀,扶上他宽阔的肩。

“陛下……”她问,“哪都能碰吗?”

他默了片刻:“你想碰哪里。”

她抬眸看他,隔着蝉翼般的玉衣,他的眸色已暗得灼人。

彼此的双唇在这一刻忽然变成了磁石,一股难以抵御的吸引力袭来,她情不自禁地阖上眼睛,仰起脸蛋,微微启唇。

一只冷玉大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另一只手捏住她带着杀咒的右手手背,熟悉的薄唇覆下,衔住她那娇嫩欲滴的花瓣红唇。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碧火琉璃玉隔绝了一切气息,她没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幽淡清香味道。

双唇,也只能浅尝辄止。

梅雪衣完全能够理解。毕竟是玉衣,能做到如此程度便已极为不易,无法再更加精细了。

他引着她走向白玉榻,温柔地把她压在被褥中。

右手被他紧紧扣在掌心,他单手解掉她的衣裳,带着些遗憾的亲吻从她的唇角辗转至耳际与颈侧。

隔着玉衣的手冰冰凉凉,奇异的玉石质感,落到哪里都令她不自觉地微微蜷缩。

“陛……下……”

她的心底被他勾出了连天野火,将玉石染上了温度。

“王后,”沙哑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为夫,总要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

两个‘好’字被他说得意味深长。

又凉又滑的玉,与她若即若离。

梅雪衣的心头翻涌着海啸,迷离的眸光中,他的颜色更是俊得动魄惊心。

她的右手被他牢牢摁在一旁,只有左手环着他。她抓住他的后颈,狠狠亲吻他,扬起身体贴上去。

她没敢去看那玉究竟是何模样。

感觉陌生又新奇,白玉榻中,很快便只余一片破碎混乱。

*

梅雪衣的神智从半空缓缓归来。

他是那么熟悉她,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用润物细无声的手段,让她数次失控地哭出了声。

此刻她伏在他的怀中,心中纠结着甜蜜与羞耻。

“陛下……那个,”她咬了半天嘴唇,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是假的对吗?玉做的。陛下是借助外物来……照顾我。”

不需要呼吸的幽冥鬼帝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额头上青筋乱跳。

身为一个自大又狂妄的男人,居然在最不容质疑的地方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质疑了。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玉衣薄如蝉翼,照顾不了你!”

“那,陛下快乐吗?”她抬起头,望进他的眼底。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半晌,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罢,贴到她的耳畔,沙哑低磁的声音直直落向她的心底:“终究是不如亲密无间。却也不赖。”

她的耳朵泛起了好看的红色。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鼻骨。

看着她忘情的模样,足够让他忘乎所以。重生归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彻彻底底地把自己的身心全部交托给他。

一切都很完美,一点点薄如蝉翼的遗憾,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自从穿上了玉衣,他的左手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

有他镇着,她手背上的杀咒丝毫也没有发作的迹象,老老实实地蛰伏了起来。

“摘星台还需半月才能彻底完工,这段日子左右无事,可以四处走走。”他若无其事地望向她,“王后是否想要去会一会故人?”

声调平缓无波,仿佛没有半点吃醋的意思。

只是在说‘故人’二字时,他的眼睛里分明却写着‘死人’。

第三只傀儡,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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