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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在侧方,不发一言,手握紧僵绳,刀也垂下,见阙清月只撩帘,不说话,他心中生有郁气,一踢马腹,就要策马前行,离开车厢。

阙清月这才开口唤道:“东方青枫。”

他拉着马绳一顿,看向她,道:“什么事?”

“劳烦将军一路护送,路上辛苦了。”说着她回身伸手取过三只胖胖枣儿。

将手伸出窗外:“吃点甜枣儿,甜甜嘴吧。”

跟哄孩子似的,打一巴掌,再给颗枣一样。

东方青枫看着她的手中枣子,脸上并无高兴之色。

但最后还是松开握马绳的手,伸手接着。

阙清月轻轻地将枣儿,放到他手心里,然后手指在他手心慢慢点了点。

一股酥麻麻痒在手心中,一路顺着胳膊入了心。

那浅蓝衣袖,露出的一抹素若积雪的手指,平时看不觉得,但与他这两月时间晒出来的蜜色皮肤,放在一起对比,颜色简直震撼。

白如极品玉,细若鲜脂膏。

阙清月点了两下他的手心,提醒他:“枣也给了,好好干活。”说完,便将帘子放下来。

坐回车里后,她笑着撩开衣袖,继续品茶,随手拿起案上昨日未看完的画本,另一只手放在案上,继续看了一会。

车厢内温暖如春。

车厢外其实是有些冷的。

虽不至于冬雪皑皑,但霜降地冻,只有中午温度还算适宜,早晚都很寒凉。

他们现在的落脚地,已经不能选在野外露宿了,每行一地,必要找适合住宿的地方。

所以行得是官道,宿的都是有人烟的村子小镇或城府。

鹿三七坐在马上,一边行路,还不忘扇扇子道:“这一早上,鸟儿倒是叫个不停,可这人,怎这般稀少?这里不是通往玉霞城的路吗?难道又走错路了?”

“走什么错路?这地图上明明画着的,这是通往玉霞山的道,再说你大冷的天儿,天天扇扇子,你不嫌冻,你不累吗?”刘司晨嫌弃鹿三七一番,谁让他天天说他带错路。

鹿三七看着这碍眼的家伙:“你懂什么叫文雅?扇子那是我的武器,扇它是我的习惯,它已是我命中一部分,不分春夏秋冬。”拿在手中,那就得扇,不扇难受,想扇就扇。

“你在这儿跟我搁这念诗呢。”刘司晨吃完了东西,擦了擦手。

然后掏出了地图,开始四处查看,心下有点疑惑,难道路不对?

东方青枫从后方策马过来:“上次去乌镇,你带着我们去了淮邻,绕了一大圈,你确定,这路是往玉霞山的,不是又跑到哪个山里?”

“对啊,这一路上,怎么没有人呢?”鹿三七也觉得奇怪。

这偌大的官道,无人,岂不是……

话音刚落,前方便出现一身影。

是个穿着荷藕色布衣,手里提着篮子的年轻姑娘,她的脚一瘸一拐,正冲他们招手。

元樱赶车速度降下来,回头对马车内的人道:“祖宗,前面有个女子拦路。”

阙清月放下天青色茶杯,撩开另一边窗帘,向外望了一眼。

是个姑娘,一身布衣,长得清秀可爱,看着年纪不大,阙清月凝神看去,功德海六百,还是个吃穿不愁,手头还算富裕的小姑娘。

她放下帘,“没什么事,路人罢了,她若想要搭车,就让她上来吧。”

说完再度低头,望向画本,又翻了一页。

按说路上突然有个人要搭车,肯定要警惕一下,不可能让陌生人随便上车。

但马车里的人答应下来了,说可以捎一程。

几人一想,也是,这可是阙氏的祖宗,这一路,她是什么样的,大家也都知道。

精得跟……狐狸一样。

又是阙氏的,又那么精,什么时候吃过亏了?

那她说可以,就可以了,几人看了看那女子,没什么意见。

很快小姑娘高兴地单腿跳上马车,坐在了马车另一边,与元樱一起坐在车外面。

她很开朗,很健谈,见到陌生人也无怯意,一脸笑容。

边跳边道:“真的谢谢你们了,我给阿娘他们送吃的,结果崴了脚,离玉霞城还有挺远一段距离,我要走上半天呢,还好,你们马车来了,顺路稍我一程,你们也是去玉霞城的吧?我是玉霞城附近烟霭村的,我叫白嬢,你们可以叫我阿嬢。”

“什,什么?阿娘?”刘司晨听着眉头一团,事情不对。

“哈哈。”小姑娘笑道:“我开玩笑的,你们叫我白嬢就好。”

白嬢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衫,头上缠着同色布巾,耳上有银色耳圈,眉目生的明亮,倒是人如其名。

接着,她自来熟地跟元樱说:“本来我也不敢坐陌生人的车,但是我老远见到你赶车,就觉得亲切,才敢招手的,我还从未见过有女子,马车赶得这么好,谢谢你啊。”

元樱听到,那不得了,立即引为知已,甩着马鞭道:“还是你有眼光,你好有眼光,我这车技不错吧?”

“还行,挺稳的。”

“是吧?不过你能坐上马车,可不是我说得算,那得我家祖……主子答应,说你可以上来坐。”

“真的吗,你主子?那我得好好谢谢她,是在车里面吗?”

说着,她转身,伸手轻掀帘子,好奇往里一瞧。

一股清香扑面来,接着便见到她此生没见过的景象。

阙清月放下茶杯,见帘子被一小姑娘掀开,看向她。

车中人,长发披在身后,手中拿着画本,宽袖垂在坐塌上,人坐在其中,头戴白玉月簪,与黑亮的发,一黑一白形成鲜明对比。

见自己掀帘,她轻回头,丹凤眼懒洋洋瞥过来。

妈呀,只一眼,那小姑娘吸着气,小心地将帘子又放下来。

明月染青水,薄冰盛蓝云。

恐惊天上人啊。

然后她转过身,呼出一口气。

缓了一缓。

元樱本来还紧张地看着,见祖宗冲她摆了下手,便没阻止。

没想到,她自己把帘子放下了。

“怎么了?”元樱抓着鞭子问她。

这怎么见了祖宗,跟吓到魂了一样。

白嬢拍着胸前道:“哎咧,你主子……”她看了眼后面车帘,小声地问她:“你主子,是……公主吗?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好贵气啊!

她虽未见过公主,但心中想象中的公主,应该就是里面的人这样的。

元樱一听,抬起马鞭,“什么公主,你别瞎说,我们祖……”

她眨了眨眼睛,想到平时东方青枫也好似一直叫祖宗公主来着。

这算,公主吗?

“唉呀,当然不是了。”她立刻否认,公主有什么好当的,公主得和亲,得下嫁,我们祖宗,以后那得是宗主,宗主,听着那多威风啊。

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三人,都笑了。

一个笑着将脸转向一边,嗤了一声,另一个用拳头怼着嘴憋着,还有一个拿着扇子,边扇边乐,笑看山水。

几人都记起,在登上这辆新马车时,东方青枫的那句话。

“公主,请上车。”

对于耳聪目明,习武之人,白嬢这点声音,如雷过耳,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阙清月见她将帘子放下,没跟自己说话,她要拿茶壶的手不由停了下,低头想了想,自己那么可怕吗?

就算生得不那么平易近人,能吓得人连句话都说不了?

这般想着,便伸手将茶壶拿过来,又倒了杯茶。

然后就听到外面刘司晨那憋不住笑声,她抚袖将茶壶又放回炭火炉子上。

瞥了眼车前方,将袖子一抖,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三个听到公主,都在笑。

她都怀疑,是不是大聂因为没有公主,阳盛阴衰,所以见到个人,就非要叫人家公主。

大聂原本有三位公主,可惜,那文婴帝爱好美色,后宫多美人,可能是竞争手段太激烈,有的妃子孩子还未出生,便莫名流掉了,仿佛受到了诅咒,无论如何防范,即便最后能成功诞下十二位皇子,到现在能活着长大成人的,也只有区区五位,还不到半数。

看看这位东方青枫,便是后宫争斗后几乎被踢出夺嫡战局的皇子。

而那位活得最久的憋屈太子,估计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弟弟们太多了,对他而言,可不是好事。

公主,仅有三位,有一位远嫁路上病逝,共它二位未成人也都相继夭折,没有长大成人,所以大聂现在,没有公主,若有,也只是文婴帝认的义妹封号罢了。

“那你们去玉霞城,是去买玉喽?”那小姑娘望着前面三位骑马的人,又左右看了眼这马车,便知这几人,肯定是远方的贵人,是来玉霞城买玉器的。

“买玉?”元樱不解。

东方青枫开口道:“玉霞山,当年是镜州的名地,出产各色美玉,以艳若晚霞出名,说起镜州,五百年前,这里还是西丰国。”

“当年天威大将,在大聂战绩所向披靡,带兵攻打西丰,整整打了六年,才将其归于大聂版图,听说当年那场大战,西丰国人视死不降,死了一大半,两方人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现如今,就是现在的镜州。”

“对的。”那小姑娘坐在马车上,将饭篮子放到一边。

“我们住的这里以前就叫西丰,现在有些山中破落的屋子,还有西丰字样呢。”

“听说,玉霞山盛产美玉,你家是经营玉器生意的?”东方青枫回头看向那小姑娘。

毕竟如此能言善道。

小姑娘眼睛睁大大的看着马上这位玄衣劲装,领口金丝滚边,腰腹精瘦腰带勾勒,风尘仆仆也难掩俊色的男子。

“我家……”她不好意思地道:“我家其实就是摆摊做点小生意,我们玉霞山,大大小小的山峰,数不胜数,玉石还挺多的,只要辛苦些,养家糊口不难,有好多外地商人会过来收玉石,而且我们玉霞山的玉石,品质好,还是贡品呢,年年都要往皇宫里送好多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