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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三角恋“包养”故事,白端端是并不买账的,因为不管如何,田穆无法给出解释为什么他和陆水生的狗会那么熟稔,如今他演得仿佛真的像一个惨遭背叛的老实丈夫,然而白端端知道他老实的外表下有多精明一颗心。

只是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由心证和薄弱的狗的这点证据,就让仲裁员也推断他们不过在演戏,从客观事实上来说,白端端完全没有证据排除这种不可能的可能——陆水生每个月打给唐黎的钱是出于婚外恋,和田穆完全没关系。

因为截止到目前为止,除了唐黎和陆水生之间的银行流水外,竟然真的没有找到其余田穆与陆水生直接有联系的证据。

林晖确实是另辟蹊径的,他这一招,就算再不可思议,至少站在田穆的立场上,完美解释了唐黎和陆水生之间的走账,并且还搭配着拿出了证据——唐黎和陆水生单独约会的照片,以及离婚起诉立案证明。

而按照白端端对林晖的了解,下一步,为了进一步固定“包养”婚内出轨“证据”的真实性,他会要求田穆和唐黎继续进行这个离婚诉讼,并且真的按照离婚起诉来准备所有材料。这样一来,他手上碎片式的材料便组成了一条完备的证据链,至少在法律层面上,田穆完全能自圆其说了,除非白端端能补充引入新的关键性证据,否则他将毫发无伤,损害的不过名声和面子,但不论如何,被误会成戴了绿帽子的可怜男人,也总比被判定违反竞业限制协议并泄露商业机密面临巨额索赔来的好。

更何况离婚起诉也并不会实际上对田穆的生活产生影响,因为在我国的婚姻庭实践操作里,第一次起诉离婚直接判决离婚的太少了,尤其只要一方坚持感情没有破裂,即便有所谓出轨的铁证,法院仍旧大概率不会判离,而是会进行调解,那田穆只要到时顺水推舟表示和唐黎接受调解,这次离婚起诉基本对两人的婚姻状态不会产生影响,而即便白端端和谢淼一方提出质疑,田穆也可以用第一次提出离婚起诉后必须间隔半年再进行第二次起诉为由来解释。至于半年后如何,那就难以追究了,毕竟田穆完全可以说,这半年里,他和唐黎最终痛定思痛恢复了感情所以不再离婚了呢?

细细分析来,这里面的逻辑竟然十分完备。

一旦自己这边没法提出新的证据,那么仲裁庭也只能以谢淼证据不足以证明田穆违反竞业限制协议为由判决谢淼败诉,而即便不服劳动裁决去法院,一旦没有新证据,那结果也不会有改变。

自己也好,季临也罢,包括谢淼,都没有想到过对方还会有这样的损招,因为这招数实在说出来过于下作,也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因为但凡田穆遇到的对手律师也热爱造作舆论,外加唐黎是个相当知名的网红,只要稍加加工,把庭审里的内容透露那么一点给营销号,这节奏带起来也够把唐黎的生活给毁掉了,最终虽然免于了竞业限制违约的赔偿,但几乎可以想见,田穆和唐黎往后是别想过上清净的人生了,虽然钱很重要,但人活一辈子,名声和快乐难道就更廉价吗?谁也不想当个被人戳着脊梁骨的人啊。

仲裁庭宣布休庭,延期再开,田穆和陆水生也终于假惺惺地在唐黎的哭闹里停止了妄图起的肢体冲突,各自怒目而视地站在一边,最终田穆摔门而出,唐黎追了出去,陆水生则整了整衣领,给自己司机打了个电话,也离开了仲裁庭。

等仲裁员也离席后,屋内便只剩下了林晖和白端端。

“去吃饭吗端端?”

吃饭?自己还能吃得下饭吗?

“你用这么一招,不怕我上网把唐黎扒个底朝天,让她感受下什么是网络暴力?现在网上喷子的道德观可比法律还严苛,像唐黎这种‘出轨’,绝对被骂到怀疑人生,她本来又是个小名人,被人再人肉一下,后半辈子人生就可能这么彻底毁了,一般人经受不住这种网络暴力,没准连身心健康都会受到影响,失眠、抑郁。”

白端端看向了林晖:“田穆不是号称宠老婆吗?宠老婆就用这么一招?自己造孽做的违法勾当,关键时刻搞不定了,就让老婆出来挡枪?为他背上出轨劈腿的恶名?他真的爱唐黎吗?我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应对,是因为我以为田穆至少是爱他老婆的,断然没想到关键时刻他竟然可以这样,把自己老婆的未来就交给了对方律师,现在自媒体时代,会玩转网络利用舆论推波助澜的律师太多了……”

“你不会的。”林晖对白端端的指控不置可否,都是资深律师了,大家对所谓的“包养”下有什么操作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而碍于生怕被录音,对于白端端的话,林晖自然不会否认也不会承认,只是不表态,径自转移了话题,“端端,你不会的,你不是这种律师。”

“你从来不屑于利用舆论来帮忙赢得官司,你这个人太硬气了,从来只靠自己的专业来赢案子,你看不上靠舆论的人,也根本不可能为了赢就把对方当事人的隐私或者案子里的操作公布到网上去。”林晖笑笑,“你是个职业道德感奇高的人,我以前就说过,这有时候确实很好值得称赞很有原则,但你确实更多时候也要学会变通,因为不变通的话,对你的当事人未必是好事。”

“当然,现在我们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对我而言,现在你这样严守原则自然是给我行方便了。”

“你不怕我变了吗?”

林晖很淡定:“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不会。”

“那你不怕我告诉季临,季临去这么操作?”

林晖笑了笑:“你不会的。”

林晖这番话很平和,他甚至仍是用过去自己做错案子时那种柔和的状态在劝慰自己,在帮自己分析自己哪儿错了,哪儿存在弱点,他仍旧试图在指点自己,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来,他甚至仍旧觉得自己这番行为,都是发自内心出于对白端端的关心才给了提点。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白端端才更生气了。

因为她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好心,也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提点,这反而让她觉得更加难过,此刻白端端的内心既不甘又懊丧,季临或许说得对,她确实错估了林晖,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儒雅的老师,而真的已经变了。

林老师这个称呼,可能真的未来都再也无法叫出口了。

而更让自己难过的是,林晖竟然利用了对自己的了解,完全利用了自己的性格和办案原则,才棋行险招绝地求生获取胜利。

虽然理智上白端端也知道,林晖的操作完全是作为一个代理律师应该做的,但这让白端端只觉得自己被利用和算计了。

“林律师,请你记住,我已经不是你的下属了,所以也请你不要再给我什么忠告和建议,如果我办案哪里不好,我的老板自然会告诉我,但不是你。”

白端端冷冷地说完,便转身推开门往外走去,她面上虽然镇定,但内心却对林晖失望到不行,连纠正林晖指责他的心也没有了,她甚至不想和林晖再说话了。

好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身边有季临。

几乎是刚走到仲裁委的大厅里,白端端就接到了季临的电话。这男人说到做到,果然已经赶回来,在大门口等自己,白端端几乎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了季临倚靠在车门边的身影。

他正在接电话,神情专注又冷静地在为客户分析着什么,大约证据对对方并不利,他讲着讲着,眉头便不自觉有些紧皱,然而在不经意抬眼看到白端端后,这男人的表情便恢复了柔和,他好看的眉舒展开来。

白端端听到他讲:“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但是我需要看一下你们当时签的合同原件,详细比对下条款,你之后发我邮箱,我回所里看。”

对方大约是他某个熟稔的客户,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季临轻轻抿唇笑了:“哦,不在出差,在接我女朋友。”

季临自然而然地说完,才挂了电话,然后他看向白端端:“怎么样?赢了吗?是不是该让谢淼请你吃个饭?”

白端端刚才面对林晖,心里倒是除了失望和懊丧没有别的感情,只是此刻见了季临,那种内心深处的委屈感才犯了上来,又觉得有些羞愧和难堪。

她低了头:“我没赢。”

季临愣了愣。

以前不是没输过,但生平第一次,白端端觉得自己都快哭了:“输掉了,对方律师是林晖。”她急切地解释道,“我没有因为他是林晖就放水,真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

白端端简短而仔细地和季临说明了仲裁庭审时候发生的事,她其实有些担心季临的责备,因为他相信自己,所以才让自己一个人独立出庭,谢淼也是出于信任,才全权交给了自己,然而自己却……

然而季临只是抿了抿唇,他看向了白端端的眼睛:“没关系,我相信你。不是你的责任,我和谢淼也都没有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操作,但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并不是我们就稳输了,只要在下次开庭审理前找到其余关键性的补充证据就好了,只是过程更曲折点,最后结果不会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