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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来说,能当官的,相貌其实还算过得去,没什么歪嘴斜眼丑得让人觉得眼睛疼的。但这位五官虽然端正,却太过富态。看出来举人的生活确实十分滋润,一般人想把自己吃成这样也没这优渥的生活条件。

太胖,就会显得油腻,再加上贾县令贪婪的本性,从眯缝眼中透出来的精光,愣是将他本就不高的颜值又拉低了一个档次。

贾县令身旁还站了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五官就如同从贾县令脸上抓下来再贴上去一样,就是身形比贾县令瘦了一圈,看上去就是一个大肉球旁边站了小肉球,这位脸上还长满了红肿的痘痘,看上去更像癞□□了。和贾县令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亲父子,丑得如出一辙。

萧景曜敏锐地发现,贾县令现在坐的是舒适的圈椅,堂中的椅子也都换成了圈椅。贾县令两边的桌子各摆了一个花瓶,一个插了四季花,寓意四季平安,另一个花瓶中插的则是三把小戟,瓶身上还有莲花图案。这也是一种好兆头,瓶中三戟寓意“平升三级”,瓶身又有莲花,合在一起便是“连升三级”。

堂中还站了个人,不似萧景曜头一回见他那样浑身富贵,却依然不改张狂本色,不怀好意地对萧元青笑道:“萧少爷,好久不见。”

萧景曜和萧元青同时心里一沉,最坏的结果出现了,孙耀祖既然能在此出现,那就证明贾县令此次叫他们来,绝非善意。

萧元青握紧了萧景曜的手,强自按下心中的不安,上前一步挡在萧景曜身前,笑呵呵地同孙耀祖打招呼,“原来是孙兄,你我二人确实许久未见。如今一看,孙兄这是节节高升了,恭喜恭喜。”

孙耀祖见萧元青主动对自己抱拳道贺,心中暗爽,假惺惺地笑道:“萧少爷的日子过得也不差,那间铺面的进项可不少。”

萧元青心下一紧,这家伙不会是看准了贾县令贪财,仗着贾县令的势,让自己也给出大笔孝敬银子吧?

五百两,萧府五年的进账都没有那么多。

再说了,就算有这么多银子,萧元青也不想被孙耀祖逼着给孝敬钱。真给了,功劳是孙耀祖的,他就是个纯纯的冤大头。

萧元青是不精明,但也不傻。

这会儿,萧元青却开始装傻,震惊地看着孙耀祖,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事情,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孙耀祖,“我的铺面?进账颇丰?这话你去和南川县的小孩子说,小孩子们都不信!谁不知道我和我爹都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别说是南川县,就是隔壁淇水县和鸣山县,都知道咱们南川县有个姓萧的人家,专出败家子。你说我挣了银子,还不如说明天太阳就从西边出来来得靠谱。”

孙耀祖冷笑一声,意有所指,“你确实没有赚钱的本事,但你有个会赚钱的朋友。刘慎行这些年可没少照拂你,怪不得要孝敬大人的时候,都推三阻四,还厚着脸皮哭穷。”

这孙耀祖根本就是故意找事!萧元青脸色一沉。贾县令见状,一张圆脸也落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元青,“怎么?不高兴?”

萧元青低头,“草民不敢。”

站在贾县令身后的那位身着豆青色锦衣的战痘公子戏谑地看着萧元青,语气轻佻,“听说你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投壶博戏斗鸡斗蛐蛐儿都鲜有对手?”

萧元青不喜欢对方的眼神,那黏腻轻视的目光,仿佛在看戏子一般,令人觉得耻辱。

但萧景曜还在,萧元青不允许自己任性,强忍住心中的不快开口道:“都是年轻时不懂事,贪玩了些,别人笑话我,给我传的这些名声,都是些虚名,太过夸大。”

孙耀祖当即接话,“虚名不虚名的放一边,既然你有这样的本事,就给大人露一手解解闷!”

萧景曜心中怒火升腾,不顾萧元青的眼色,怒瞪孙耀祖,“家父并非卖艺取悦人的戏子,还请你放尊重些!”

“嘿,又是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家伙!”孙耀祖一见萧景曜就想起当年被他一句话羞辱之仇,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孙耀祖更是张狂,“你爹的名声,还真没比戏子好到哪儿去!”

“再说了,能在大人跟前露面,那是你爹的福气,我好心帮你爹在大人面前露脸,你可别不识好歹!”

萧景曜歪了歪头,满脸疑惑,“既然如此,孙伯伯怎么不先露一手?机会难得,县令大人正在看着你,你再藏拙,实在是对大人不敬!”

“一派胡言!”孙耀祖在萧景曜身上没讨到便宜,恼羞成怒,“论及吃喝玩乐,我哪能和你爹相比?”

“可是,当年你就从我爹手里赢走了两个县里最好的店铺呀。”萧景曜一派天真地说大实话,“那可是我们家最后一点产业,听我娘说,我爹回家后被收拾得特别惨。”

这死孩子怎么这么难缠!孙耀祖险些抓狂。这话要是萧元青说的,孙耀祖还能再讽刺几句,但说这话的人是还没满八岁的萧景曜,孙耀祖再出言讽刺,倒显得他小肚鸡肠,和个孩子拌嘴。

以孙耀祖的人品,当然不会觉得和萧景曜计较有什么不对,但现在还在县衙,新来的贾县令正在堂上坐着,孙耀祖再张狂,也得披上一层人皮。

见孙耀祖被萧景曜噎住,贾县令看向萧景曜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兴致,偏头给了一旁的儿子一个眼神。

贾道成得了暗示,上前一步,倨傲地看着萧元青,“听说你天生神力,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的力气有多大。”

提到力气,萧元青心里可就不发慌了,镇定道:“草民确有几分蛮力在身,只是衙门乃庄严肃穆之地,不好在此卖弄,以免有损朝堂威严。”

“不碍事。”贾道成摆摆手,“这是在内宅,不必太过拘谨。这样吧,院子里立了块巨石,据说当年用了八位壮汉才抬进院子。你去院子里试试,看能否将那巨石扛起来。”

萧景曜担忧地看着萧元青,萧元青却给了萧景曜一个安抚的眼神,表情轻松,似是没将贾道成这轻慢的口气放在心上。

几人跟着出了正堂,来到了院中。就见萧元青略微活动了一番手脚,而后蹲下/身,稳稳扎了个马步,伸手抱住巨石,憋红了脸,猛然发出一声嘶吼,抱着巨石缓缓站了起来。

贾县令父子都看呆了眼,贾道成忍不住问萧元青,“你既有这本事,当年何不去参加武举?以你这身蛮力,不说考个武状元,一甲三人定当有你一席之地。”

萧元青挠挠头,满脸不好意思,“我打小就没出息,贪图享受,吃不了一点苦头。家里双亲也由着我的性子,就这么吃吃喝喝长成了个败家子。”

贾县令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心道小门小户果然就是没见识,好好的儿子都给养废了。瞧萧元青这没出息的样儿,当个纨绔还挺自得?

贾县令愈发轻视萧元青,随口道:“你力气这般大,又爱玩,想来相扑该是一把好手。如今京中盛行相扑之风,贵人百姓都爱看。本官初到南川县,只觉得瓦子里的相扑都索然无味。既然你有这等能耐,正好给本官解解乏。”

萧景曜嘴唇紧抿,张口道:“县衙也没有人和我爹同台竞技……”

“无妨,去班房叫些捕快来便是。”贾县令随口道,而后深深地看了萧景曜一眼,笑着反问他,“或是,你更希望你爹去瓦子和那些相扑卖艺者比几个回合?”

萧景曜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嘴唇几乎拉成一条线,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全凭大人吩咐。”

贾县令轻笑一声,转过头去。倒是贾道成多看了萧景曜一眼,玩味一笑,大声吩咐其他人,“赶紧把台子搭好!捕快们呢?让他们赶快过来,耽误了我爹的兴致,到时候有他们好果子吃!”

来的捕快都是萧元青的熟人。

萧元青和余子升相交多年,衙门里这些官吏和三班六房的捕快们都与萧元青有些交情。

捕快小吏不在朝廷官员之列,朝廷不给发银饷,但衙门办案也少不得他们。

这些小吏、文书和捕快们,因为没有官员们的回避制度,都是本地人士。一代又一代下来,关系盘根错节,形成的势力也不容忽视。

萧元青旁的本事没有,但仗义好客,出手阔绰,性子还好,又会玩,在南川县的名声虽然不好,人缘还真不差。

余县令一家虽然走了,但也只带走了自己的师爷,不可能把衙门里的小吏和捕快全都带走。而贾县令新官上任,有心排除异己,培养自己人。但也不能将这帮干活的人全都赶走,还因着手段太过直接粗暴,反而吃了几个软钉子,心里正裹着一团邪火,正好趁这个机会一并收拾些带着反骨的家伙。

来的八个捕快心里也很不痛快,见了萧元青,都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几人眼神一对上,都默契地有了主意。

贾道成还在那儿嚷嚷,“快点动手!让我们好好看看!”

萧元青和第一个上前的捕快互相拱手见礼,便作势要开始。不料贾道成又嚷嚷道:“这可不成,相扑都要脱衣裳,脱!”

萧景曜勃然大怒,尖利的童声在院中响起,“县令大人!”

贾县令淡淡一笑,抬手示意贾道成别再开口,悠然挥手,“到底是咱们小神童的亲爹,总归要给他留点脸面。穿着衣裳搏斗,也无妨。”

贾道成悻悻然收回瞪向萧景曜的目光,转而同孙耀祖说笑,“这相扑,还是要看女子相扑才得劲儿!你是没见京城中最大的那间瓦子,里头就有女子相扑。……衣裳……那胳膊腿儿……可惜模样都生得不大好看,不然的话,收一个进府也不错。”

萧景曜心说果然是淫者见淫,心里龌龊看什么都龌龊。人家正儿八经地凭本事吃饭,比的是拼搏热血。到这只癞□□眼里,就只能看到下三路的龌龊事。还嫌别人姑娘家模样生得不好,他怎么不照照镜子呢?

实在不想听废物猥琐男的污糟话,萧景曜选择性屏蔽了一些油腻发言,认认真真地看台上的萧元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