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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周之争,自你斩圣之后,就已走上了这条路。

你斩了准提,天道序列进阶第九,且亲善截教,赵公明入天庭进入天道序列前十,阐教弟子会如何想?

广成子此子,不善斗法、道境尚可,然一心都在思索如何应对阐教之危机。

他并不如你这般,能轻易脱离劫难,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注视这方天地,他身在局中,焦虑之下,不免会用一些非常手段。

长庚,这就是大势之力。”

李长寿冷笑了声,淡然道:“师祖未免将自己摘的太干净了些。

这是大势?

若无师祖布下的大局,若无师祖定下的天命,何来这般大势?

广成子师兄固然不妥,算计姜尚之因果稍后我自会去找他清算,但在师祖的安排下,广成子师兄能看到的选项,本就只有那二三。

局中人有错,布局者却是罪恶根源。”

鸿钧道祖却是缓缓点头:

“你所说不错,若是站在局中人的角度,确实是这般。

但长庚,贫道早已无法站在局中。

贫道无所欲,无所求,所思皆是天地之利,所为只是天地长久,这就是……合道的代价。”

李长寿默然无语。

他很快就道:“师祖,弟子很久之前就在想,假若星辰有了意志,能否与生灵互相理解、互相交流。

如今来看,应是不能了。”

“哦?为何?”

“您不就是例证?”

李长寿轻轻一叹,继续注视着面前的沙盘,自沙盘上,一幕幕画面投影在心底,能一眼见全局各处形势。

商军虽多奴隶,然新军分离抵抗。

那周军却势如破竹,全线杀穿商军,如山洪冲散土坝,不过半日就再次集结,连夜朝朝歌城袭杀而去!

朝歌城中流言四起。

【周武王姬发天命所归,神兵天降,商国大势已去。】

【祭祀占卜,灭商者周,武王为天之子。】

【周军有数百万,一个个杀红了眼,有将军当众吃人!】

【武王有令,不杀平民,不诛权贵,袭朝歌城只为找帝辛报祖父、父亲、长兄之仇!】

李长寿所见,那股涌动在朝歌城之下的暗流,在一夜之间四处喷涌,朝歌城局势已完全失控。

权贵家的护卫外出扰乱城内治安,身着黑衣的私兵、炼气士,已开始猛攻朝歌城城门。

更有匪徒流窜,四处起火。

不知所措的平民,跳出来高呼帝辛失德的老臣,突然出现在各处街巷、高呼帝辛为天地先祖所抛弃的女巫团……

“这算什么?”

李长寿苦笑了声,“人力不敌仙法?”

鸿钧道祖微微摇头,言道:“这就是人心之阴暗。”

“师祖可是想劝我,不必为生灵费心太多?”

“不错,就算你为他们对抗天道,他们对你不会有感激,也不会有半点恭敬。”

鸿钧淡然道:

“生灵之心便是这般贪婪,为一己之私、自身快意,哪里会去管旁人死活。

你想的是如何为生灵争取自由,贫道想的是如何让生灵与天地更长久存续。

贫道思考了漫长的岁月,极其漫长的岁月,最后发现,降低生灵之欲,就是唯一的答案。

自由需被约束,放任只会导致灾厄。”

李长寿却道:“那也不应由天地来约束!”

鸿钧微微摇头:“自由的诱惑面前,人做不到约束自身。”

“但一个集体就可做到,当个体的行为被集体形成的道德底线和形式规范所约束,当向善避恶成为集体认知,就可以做到间接约束自身。”

“生灵之恶只是被掩盖,只要稍加引诱就会爆发,并未消除隐患。”

“一个集体不只是绽放生灵之恶,也有生灵之善。”

李长寿道:“一个思想成熟的生灵个体都会明白,我们所见不只是善,也有恶,这就是现实,我们要做的是抨击恶、宣扬善,如此维护这个集体的生存环境。

师祖似乎试图以广成子师兄为例子,来说服弟子,但广成子代表不了生灵这个整体,甚至代表不了阐教仙这个小圈子。

师祖,你我理念有根本性差异。

善恶本就会同时存在,天地为何不能给生灵的善恶多些包容?

天道本应至公无私,师祖您作为先行者,本应去引导生灵向善,为何天道与师祖融合,却选择去镇压生灵?”

鸿钧道祖叹道:“若长庚能坐在贫道这个位置,自会明白。”

“又是这般无用的套话。”

李长寿道:“师祖若是能说出具体缘由,弟子立刻带人离开洪荒,化作遁去之一,成全天道、成全师祖。”

鸿钧道祖目中划过一缕厉芒。

“师祖您说不出,”李长寿叹道,“天地本无性,何处惹杂情。”

“看戏吧。”

鸿钧道祖面色有些不满,却并未发作,再次闭目不再多言。

李长寿摇摇头,重新凝视朝歌城之局,目光落在那大王宫中。

……

“大王,城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各处匪徒纵火作乱!”

“大王!姬发小儿有备而来,城中有叛徒与他里应外合!”

“那周军无比蹊跷,一个个竟都有百夫不当之勇!这绝对是那些仙人用了手段!不然诸位将军绝不会如此败退!”

“还请大王暂避!”

“还请大王暂避!”

王座之下,商国众大臣跪伏于地,一声声不断呼喊。

王座上,帝辛双目有些无神地注视着殿门之外,那被火焰染成了橘红色的阴沉天空。

“寡人可是做错了什么……寡人、可是错信了何人?”

“大王!”

王叔比干自殿外疾步而来,顾不得自身气喘吁吁,高声喊道:

“还请大王立刻移驾东行!我商军精锐俱在东征!

此战非大王之过,非将士之过!

然大王只需避开今日之死劫,明日自可自东起兵夺回朝歌城!我商民万众一心,定不负王!”

“闭嘴!”

帝辛忽而一声暴喝,起身怒骂:“寡人岂是那般畏缩逃散之王!寡人可会怕了这姬发小儿!”

“大王!”

比干定声道:“此时绝不能意气用事,大商之基业在大王肩上!”

“先祖都在注视着寡人!先祖都在看着本王!”

帝辛双目中满是血丝:“寡人这就亲自率兵,寡人要与那姬发小儿一战!”

比干大喊:“大王,我商军未败!”

“报——西城失守,周军冲破城门朝王宫而来!其数无法计算!”

“大王!您先走啊!”

“不可争一时胜负!”

“都闭嘴!”

帝辛大吼一声:“都给寡人滚,滚!”

“陛下,”比干疾步向前,“子受!你清醒些!”

“比干你大胆!直呼本王名讳!”

帝辛咬牙怒骂:“左右来人,将比干押送大牢,责他十鞭,立为商之罪宗!”

门外立刻冲来数十名甲士,一拥而上将比干押下。

“谁敢过来!”

比干扭头大吼,那有些苍老的面容威怒不见,又抬头注视着帝辛,定声道:

“大王,比干知大王心意,那周军今日就算夺了朝歌城,就算占了运,他们也无法在商地立足,也需一个稳定我大商子民的牌匾,比干定不会死。

但大王!大王啊!

比干辅佐先帝,辅佐大王,数十载未曾有半分疏漏,比干是商臣,是商之王子,是大王叔父!

天地大势我又如何不懂?

闻太师是截教之人,周国如今得阐教相助,此时定是那仙人作祟,才让周军如此勇猛!

稍后大王只需与东部大军汇合,在派炼气士去东海请仙,未尝不能与周再战!

比干今,愿替大王守帝王之节!

拿剑来!”

一名离着稍近的甲士下意识向前。

帝辛疾呼:

“莫给剑!”

但锵的一声,比干已是拔出那甲士腰间青锋,一捧热血浇在殿前。

比干身形不断颤抖着,嘴唇化作紫黑色,伴随着那长剑落地的哐当声,抬手握住那颗闪烁着七彩流光的七窍玲珑心,慢慢拽了出来。

“大王,莫信仙神,莫负子民。

比干以死相谏,愿大王暂时隐忍,即刻离去!

即刻离去!”

用力攥握七窍仙心,血光溅涌,众大臣慌忙呼喊,比干身形已向后仰倒。

帝辛身形无力后退半步,坐倒在王座上,双目突然变得有些空洞。

杀喊声,自西城爆发。

火光越发闪耀,哭喊声自各处回荡。

大王殿中,帝辛摆摆手,众商臣被甲士赶出大殿,只留下了比干那仰躺的尸身。

“王叔,寡人又能去哪?

又能去哪。”

他有些无力地站起身来,踉跄走下台阶,到了比干面前,低头捡起了那把长剑,转身朝后宫而去。

宫中,众侍卫涌向西门,众宫娥自其他宫门逃窜,各处颇为混乱。

有侍卫发现大王的身形,向前拥簇着要将大王带去东面宫门,却被自家大王低声喝退。

摘星楼空空荡荡,爱妃早已不知去处。

“也好。”

帝辛喃喃着,嘴角划过少许自嘲的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