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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七止血粉说是三七不够, 得紧着危急情?况用,咱们也就理解了。但是那什么大蒜素,不是说大蒜做成的吗, 大蒜这玩意哪里不够?就不能提前用上了, 预防发热。”

说话的人?喊得面红耳赤, 看着是一片赤胆忠心,却时不时的扫一眼张辅, 挺明显的暗示张辅不尽责。

张辅眉梢都没有动,只目视前方,以沉默表示最高的蔑视。

他的数据和文书已经呈上去给王爷了。王爷还没有发话,底下汪汪叫的都不用搭理。

前方定王抚着头,皱眉认真看着张辅呈上来的文书,这文书写得十分?新?奇, 上面是一个方框列示数据, 一共四行三列, 分?为甲乙丙丁四行, 三列分?别?写着用药前情?况如何,写着用药情?况, 最后写着用药后情?况。

一眼扫过去, 清晰明了的说明情?况, 定王只略略看着这些, 对用药的效果便有了初步了解。

再下来是总结, 说明选中?作?为实验的人?数, 总共用药量多少, 最终的实验结果占比, 得出了结论。所有的结论都有前面数据支撑,十分?可靠。

定王又翻下去, 是大蒜素和三七止血粉的生产情?况,未来可以提供多少的用药,支撑多少伤病。

这个数据,连定王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战后的伤亡,一直是一个让将领头痛的问?题,一个老兵的伤退死亡,至少要折损三个新?兵才?能达到老兵的熟练程度。

再说,这征的都是大魏的子民啊,不管新?兵老兵都是人?命。能从?战场上把人?从?阎王手里抢回来,这意义,太大了。

再翻下去,没有了,就那么短短两页纸,没有一句废话,却已经将所有的问?题解释清楚了。

张震这个大老粗,生出了一个能吏儿子,真是让人?羡慕啊。

只是,这个文书的格式,如此的新?奇,却又实用,一点废话都没有,怎么的从?前没怎么见?承安用过呢?

好像先前有听了一嘴巴,又是那李姑娘处传出来的?等会让承安留下来问?一问?。

“都看看吧。”定王探手将这文书递下去,前边的张震将军连忙接过来。

现在这个时候这个环境,也不讲究什么虚礼了,陈将军马将军赵大人?钱大人?等统统探头围过来观看。

文书写得很好,再怎么大老粗都能看的明明白白,看完之后,只映衬得刚刚那堂前咆哮的人?像一个笑?话。

不干活的人?只要有一张嘴就可以了,干活的人?却每一分?每一寸都要想到做到,绝不容易。

“还有什么问?题不?还有什么建议不?”定王看着这文书被传了一遍,然后才?淡淡开口道。

下面的人?纷纷摇头,只剩下刚刚咆哮的人?满脸羞红,像被人?扇了两巴掌。。

“属下并无意见?。”大家纷纷答道。

“既如此,那就按承安的主意去办吧。”定王揉一揉眉心,下了定论。

“你们没有意见?,我有,以后说事情?,就按承安这个文书的样子呈上来,别?说那么多歌功颂德的废话,看得我心烦,还耽搁时间。”

“是王爷。”下面纷纷应声道,这么多年的老属下了,大家也知道王爷的性子,这个文书是真对了王爷的胃口。

“禀王爷,这个文书并非我所创,而是从?李姑娘处学来的。”

“哦,你说说你们,个个号称熟读诗书,结果写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个人?能合我心意。”定王十分?烦恼,“赏李姑娘纹……赐绶用黄绿赤三色花织服一套。”

本想脱口而出纹银多少两的,忽的想到自己没钱了,赶紧改为赐一套衣服。衣料库房里还有,银子库房里可不多了。

定王觉得自己这样穷抠穷抠的,底下领着俸禄的官员却如此的不顶用,连个文书都写不好,三分?的烦恼变成十分?的愤怒。

座下的武将无所谓,他们不熟读诗书。

文官略有尴尬,算了,这不在他们的诗书范围内,再说,感觉应该是张辅最羞愧才?对,明明刚刚还在被称赞呢,好了,不是他想出来的,打脸了吧。年轻人?,还是不够成熟圆滑。

张辅?

张辅脸色不变,好像毫无所觉。不,他微微勾了勾嘴角,不是熟悉如亲爹,张震都看不出来。

这个儿子,没眼看。

“行了,明日便是过年了,营帐里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大过年的,总得给大家吃顿好的饱的。”

“是,王爷已经准备好了。”

终于?轮到他们表现了。

*****

是的,又过年了,泰和二?十五年的这一个年,过得十分?的单薄。

皆因仍在国丧期间,古语云,帝崩,国之凶礼,百日内禁乐色,四十九日内禁屠杀,月内禁婚嫁。

即使先帝曾留下遗旨,说不用为他守孝,但是好像大家都默认一致的,除非战事不得停留,必须加急办理,其他的仍然按照国丧处理。

毕竟,无论是王爷,还是曾经的太孙,如今的皇帝,是的,新?帝已经登基,大家都希望有一个孝顺名声。

不过,其实定城附近也没有人?有心思过节,服徭役的人?是赶在过年前回来了,但是又有一部分?被兵役征走了。被带走的,都是一家主力、未来,让人?如何有心思过节。

粮价依然高涨,大家数了数家中?的存粮,也不敢放开肚子来吃食,更别?提吃肉什么的了。

又有那辽东城附近的流民,因着战乱,被迫离开了家园,走到了定城附近。这些人?,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寒冬腊月的,有钱的还能去城里客栈睡上一个大通铺,没钱的只能依在墙角苦熬。虽然说府衙已经开始安置这些流民,也有城中?富户搭棚施粥,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再有,定城毕竟离战场太近了,万一龙门?关?守不住,下一个定城便是辽东城,这些人?,有些家底的,便只打算在定城歇一歇,继续往京城里走。他们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向,有城中?有亲戚朋友的,还劝说干脆早走。

战场好像不知不觉中?来到每个人?身边。恍惚这些人?,就是将来的自己。只是,谁能舍得抛弃家园,奔向那未知之路呢。说不定,京城没有去到,已经不知道命丧哪一处荒野之地,连个埋尸之处都没有。

因此,这个年,大家过得并不安稳,即使是并无一人?服兵役的平山村,也不见?欢声笑?语。

但是,年后最后一天,有一件事,分?散了平山村众人?的心神?。

平山村李氏一族的祠堂内,李小寒身穿一身素色衣裳,站在李贤东身侧。国丧期间,大家都穿得素,李小寒个子也高,站在李贤东身侧,比一些个矮的族人?还高半个头。

咋一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朝李小寒看过来,她站的位置不对啊,她站在了男丁的位置上。

下方的妇女们,好像比往年更安静了一点,头颈低垂,神?态恭顺,好像对宗族的决定十分?顺从?,并无意见?。

但是,细看,有其中?那么些人?,脊梁好像挺得板直了一点,偶尔偷偷瞄向前方的目光,变得更加的灼热。

而李小寒身边,也不平静,在她站上这里之后,有一些人?迅速离开了她的身边,也有一些人?特地站的离她更近了一点。

李小寒表现得很平静,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不论是恭迎赞赏还是疏远厌恶,她都有能力去接受。

只是,默默地,李小寒记住了那些走远的人?的姓名,更记住了,此刻站在她身边的人?的姓名。石头叔,贵前伯,贵后伯……

人?群前方,因着国丧,供桌之上并无猪羊鸡三牲,替代的是豆腐、面条、果子各式素食,李族长相信祖先并不会因祭品简单而怪罪,但是李族长真不知道,接下来的事,祖先会不会怪罪他。

只是,心中?再犹豫忐忑,李族长依然掏出了一本泛黄的册子,开始低头念祭词:“渭水之南,李氏一族第三十一代李满景,率众位族人?。”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李族长的祭词从?往年的 ‘率众位男丁‘变成了‘率众位族人?’,因此所有人?都安静倾听,并无异常。

又或者,注意到的并没有异议——旁边李信和的眼角轻轻跳了一跳,然后回复了平静

“李富山、李富水、李学艺……李贤东,李小寒……。敬请诸位先祖归位。”

李小寒,李贤东后面的名字是李小寒吗?

众人?一时之间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不是族谱吗,这不是只谱男丁之名的族谱吗,为什么李小寒的名字会在这里。

这样真的不是对祖先不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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