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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佳琪点头:“知道的。”

陈佳琪在她家里坐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茶几上的养生壶发出“滴滴滴——”的声音,岑岁把养生壶给关了,她捧着杯柠檬姜茶,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

渐渐地,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事情来。

……

……

岑永斌并不想离婚,他觉得自己只是喝酒之后才会犯浑,只要把酒戒了就好,这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孟雅萍非常坚决。

见岑永斌不答应离婚,孟雅萍带着岑岁搬出了岑家。

几乎是每天,岑永斌下班后都会来找孟雅萍。

孟雅萍一开始并没有给他开门,可是时间一久,她觉得似乎也不是非要离婚的,毕竟岑永斌不喝酒的时候,他是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

再加上岑岁的姑姑奶奶也都给孟雅萍打电话,劝她不要离婚:“红豆才这么大,你俩要是离婚,红豆要怎么和同学解释?她在同学面前还抬得起头吗?”

“永斌确实做错了,但我保证他会改的。”

“他绝对不会再喝酒了。”

一句又一句的承诺,像是裹着真心。

而岑永斌,他虽然每天都来,但他从没进过屋。每次来,也只是说一句“我来看看你们,来看看红豆,看一眼就走”,他似乎仍是那个儒雅温润的男人。

孟雅萍离婚的念头渐渐松动。

于是在某天岑岁放学后,看到了坐在家里客厅沙发上的岑永斌。

岑岁没有孟雅萍那么容易动摇,她见到岑永斌,身体就跟条件反射似的发抖,在岑永斌和她招手的时候,她扭头就进了房间。

房门紧闭着,任孟雅萍再怎么敲门,她都不为所动。

送走岑永斌后,孟雅萍拿出钥匙打开了岑岁的房门。

她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客厅的灯光,孟雅萍看到床上的被子被裹成球形,蜷曲在床头和墙边的角落位置。

“爸爸走了。”孟雅萍温声说。

她走了过去,伸手把岑岁的被子拉开,视线在看清岑岁脸上表情时陡然怔住。

岑岁的小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浑身都在抖,额头、鬓角处都是汗,汗渍浸湿发根,再往下,身上湿哒哒的,像是在水里滚过一圈似的。

孟雅萍的声音发颤,“红豆?”

岑岁的牙齿死咬着下唇,视线放空,毫无生气。

孟雅萍拿出手机给离开不久的岑永斌,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她伸手把岑岁抱进怀里安抚她,“没事的,妈妈让爸爸回来,带你去医院。”

不知道是哪个词刺激到了岑岁。

岑岁突然尖叫出来:“啊——”

她从孟雅萍的怀里跑了出来,双手裹着被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

孟雅萍似乎猜到了什么,电话接通后,她对岑永斌说,“我打错了。”

挂了电话,她隔着被子抱着岑岁,好一番安慰后,她说:“妈妈不见爸爸了,妈妈答应红豆,不会再让爸爸进来了。”

岑岁仍叫着。

孟雅萍的眼里流着泪,轻声说:“妈妈会和他离婚的,红豆,妈妈一定会和他离婚的,以后,就妈妈和红豆生活,好吗?”

听到这话,岑岁才安静下来。

那时的孟雅萍并不知道岑岁得了PTSD。

她以为,岑岁只是太害怕她的父亲。

第二天,岑永斌再想进来,却被孟雅萍拦在门外了。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吞吞吐吐道:“红豆她……我们还是离婚比较好。”

岑永斌不明白为什么一天过去孟雅萍就改变了念头,他低声下气地挽留,许了无数遍承诺,不厌其烦地求她,可都没有用。

在那之后,他就没再出现过。

直到某天,岑岁放学回家。

上楼时,她闻到楼道里难闻又刺鼻的酒气,她没有多想,到了她的那一层,看到站在门外的岑永斌,岑岁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可她的腿像是灌了水泥似的,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都在发颤。

岑永斌喝了很多酒,却又像是清醒着的。

他朝岑岁走了过来,嘴里还在念叨着:“都是你,都是你毁了我的婚姻,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下一秒。

岑岁被他抱了起来,她的眼前天旋地转的。

她终于回过神来,不断地挣扎着,尖叫着,双手撕扯着岑永斌的头发、耳朵和衣服。

很快就吸引到了边上的住户。

正好是下班放学的时间点,有人听到声音匆忙跑上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惊住,她好言好语地劝着:“岑先生,你先把红豆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拿小孩子动手。”

可岑永斌哪里听得进话呢。

他反复重复着那句话:“是你毁了我的婚姻,是你——”

然后,他红着眼,把岑岁扔下楼梯。

好在林静上前接住了岑岁。

她抱着岑岁在楼梯里滚了好几圈,她的身上磕到了,却把岑岁保护得很好。

那天后。

孟雅萍对岑永斌彻底失望,在岑永斌酒醒后,她立马办了离婚手续。

因为害怕这样的事再次发生,孟雅萍再次带着岑岁搬家,搬进了一家物业和安保极佳的小区里。

……

……

手里的玻璃杯突然脱手,砸向地面。

发出清脆的声响。

岑岁从回忆中抽身,眼神放空地面对着不知何时暗下来的天色。

失重感像是横跨这十几年的光影,再次侵占着岑岁的脑海,她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的绝望,再一次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伸手搓了搓脸。

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她进厨房给自己煮了碗螺蛳粉。

等待螺蛳粉煮熟的时候,她叹了口气。不是她多想,只是连岑永斌都会反复纠缠,更何况陈佳琪父亲那样的男人呢?

不过好在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陈佳琪的父亲都没有出现过。

很快就到了三月底。

这段时间岑岁的工作很忙,她几乎每天都要拍一个视频再加一些美食分享;陆宴迟每天也几乎满课,两个人不像上个学期似的每天都能见面。

而且就算见面,也都是每周末陆宴迟来找她,两个人在附近简单地吃个饭,就算是约会了。

早上视频的时候,陆宴迟笑着调侃她:“我们这是在谈异地恋呢?”

岑岁置若罔闻,低头接着吃早餐。

电话挂断后,她收拾了下厨房,又回房间里化了个淡妆,从柜子里拿了个看上去适合学生背双肩包就出门了。

她今天没有工作,所以准备开车去南大见陆宴迟去。她有陆宴迟的课表,知道他在哪里上课,于是直接把车开到他上课的教学楼外停着。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岑岁就进了教室。

不像之前那样坐在第一排,岑岁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

她拿出手机给陆宴迟发消息:【你在哪儿呢?】

陆宴迟:【教师休息室。】

怪不得没再教室里看到他。

岑岁理直气壮地教育他:【都要上课了还在教师休息室待着?一点儿都没有做老师的样子。】

陆宴迟:【行,我现在就回教室。】

岑岁收起手机,肩膀上突然被人碰了下。

她扭过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有些茫然地和她打招呼:“请问有事吗?”

女生看了眼讲台,见到陆宴迟走进来,她压低了声音说话:“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你不是我们专业的学生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认出来,岑岁有些尴尬:“啊对……我就是来蹭课的。”

女生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说:“那你能不能帮我室友点个到啊?她昨晚在酒吧喝嗨了现在还在宿舍躺着。”

岑岁往讲台上瞥了眼。

陆宴迟已经到了,他并没有发现岑岁的到来,低着头理着手里的学生名单,似乎待会铃响后就要点名。

岑岁收回视线,看向女生,语气温吞道:“可是陆教授应该记得到谁是谁吧?”

女生摇头:“我们班的名单今天刚交上去,之前都是纸条点名的。”

岑岁:“可是……”

“你是陆教授的学生吗?”

“不是。”

但我是他的女朋友。

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女生抓着岑岁的衣服,低声渴求:“同学,真的求求你了,待会我室友会请你吃饭的。”

岑岁叹了口气,很心虚地说:“我试试吧。”

她抬头,看到讲台上的陆宴迟拿过一张学生名单,纸张遮盖住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他的眼睛,带着不苟言笑的疏离和清冷。

“先点名,”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响起,不带一丝情绪,“旅游管理三班。”

话音落下,他抬眸往教室里扫了一眼。

然后,突然顿住。

岑岁看到,他的眉梢若有似无地往上扬了下。

也不过几秒的空档,他就低下头开始点名。

坐在岑岁身边的女生用气音提醒她:“同学,待会陆教授喊‘王梦’的时候你帮忙应一下,别抬头,低着头就行,最好拿只手捂着你的脸。”

岑岁:“……”

很快,陆宴迟就叫到了这个名字:“——王梦。”

岑岁很配合地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举了起来。

但陆宴迟却一点儿都不配合。

他不咸不淡地说:“王梦,怎么低着头,身体不舒服吗?”

边上的女生连忙说:“陆教授,王梦肚子难受。”

陆宴迟:“肚子难受?”

他突然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岑岁坐在过道,她低着头,看到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一双黑色皮鞋,以及一截穿着黑色西装裤的颀长双腿。

白色的桌子上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