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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锁车门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极为吃力。

像是耗尽人生中最后一分力气。

不远处,岑永斌举着一截生锈的钢管,他笑的狰狞,斯文温和的脸上刻着残暴与凶横,他一步步地朝车子走来。

岑岁泪眼模糊,在模糊的视野中,她嘶吼着:“妈妈?妈妈——”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雪淅淅沥沥地落下。

岑岁在模模糊糊中听到警铃的声音,她看到警车停下,看到岑永斌被两个警察控在地上,她看到驾驶座上的孟雅萍趴在方向盘上,她看到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雪融在一起,看到岑永斌跪下的地方,是掺着鲜明血迹的雪地。

……

……

墓园在山上。

岑岁下山后没有打车,她坐在一边发呆。

在这一刻,她很想听到陆宴迟的声音。

于是,她拿起手机给陆宴迟打电话,也不管现在是几点。

电话接通,陆宴迟的声音带着笑,“想我了?”

岑岁:“嗯。”

察觉到她的语气和平时不同,陆宴迟敛着笑,“在干什么?”

“你起了吗?”她不答反问。

陆宴迟清了下嗓子,“刚醒。”

岑岁嘟囔着:“都几点了,怎么才醒?”

陆宴迟失笑:“才八点,我睡个懒觉都不行吗?果然还是梦里的你比较乖。”

岑岁好奇:“你做梦梦到我了吗?”

“嗯。”

“什么梦?”

停顿了几秒。

陆宴迟的声音里带着玩味的笑:“确定要听吗?就还挺,少儿不宜的。”

“……”

岑岁的嘴角扬了起来,那些不快和难过像是就这样被他轻松地治愈,她又和他乱七八糟地扯了些有的没的,才把电话挂断。

来墓园的人很多,出租车也很多,岑岁很快就拦到一辆车去市区。

到市区后也才九点多,岑岁在火锅店取了个号,又在商场里逛了一圈,逛完再过去已经是十一点了,等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她的顺序。

点完餐等待上菜的时候她又给陆宴迟发消息,【你在干嘛?】

陆宴迟:【准备去吃火锅。】

岑岁:【和谁啊?你妹妹吗?】

陆宴迟:【没谁。】

“……”

还装神秘了?

岑岁:【我才离开你几天,我们之间就有小秘密了?】

陆宴迟:【和一个女生。】

岑岁莫名有危机感起来,恰好这个时候服务员过来上菜,他体贴地问:“冰粉我帮你弄吧,你一个人弄不太方便。”

岑岁打开摄像头:“能让我拍张照吗?”

这家店的冰粉是网红冰粉,几乎来的每个客人都会拍照上传到网上,服务员也见怪不怪了,甚至还万分配合:“这个角度可以吗?”

岑岁自己也找了下角度:“你倒吧。”

服务员帮她搅拌完后就走了。

岑岁收起手机,想去调料区弄点蘸料。目光逡巡着找调料区的时候,视线在某处顿住。

和她隔了三个位置的桌子上,有个女人正盯着她。

那人给岑岁一种很眼熟的感觉。

视线对上,女人站起身,朝岑岁走了过来,她的神情是很明显的来者不善。距离逐渐拉近,岑岁看清她的脸,五官清秀,鼻梁高挺,和她有三分相似,只不过略显土气。

“岑岁?”女人冷笑着,“我没认错吧?”

岑岁淡声道:“岑月敏。”

是她的堂妹。

“你还有脸回来?”岑月敏的语气刻薄,“把自己的爸妈害死,你竟然还有脸回来?你这么厚脸皮又冷血的人,怎么不去死呢?”

她的音量拔高,加上岑岁坐在靠门位置,一下子就吸引到不少的目光。

岑岁不为所动地掀了掀眼皮:“我回来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岑月敏冷嘲热讽,“我不像你这么冷血,要自己的父母离婚,如果不是你,大伯怎么可能会死?”

她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情绪有些难以控制。

似乎是岑岁不咸不淡的反应令她更为恼怒。

岑月敏突然把手扬了起来,愤怒至极地,想要扇岑岁巴掌,岑岁眼疾手快地控住她的手腕。刚逃过这一劫,岑月敏另一只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地朝她脸上泼。

猝不及防的。

岑岁有些怔忡。

在她失神的时候,岑月敏“啪”的一下给了岑岁一个火辣辣的巴掌。

声音清脆,极响。

漫长寂静。

只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吸气声。

而后,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岑岁感觉到头上有样东西盖了下来,似乎是件衣服,衣服上带着她凛冽又熟悉的冷淡烟草味。

隔着一件衣服,岑岁听到陆宴迟的声音。

冷的像是淬了冰似的。

他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戾气,眼神阴冷又沉地盯着岑月敏:“脑子有问题就给我滚去医院,少来这里发疯!”

被眼前男人的气势给吓到,岑月敏稍稍愣住,隔了几秒后又理直气壮地说:“你算什么东西,过来说这种话?”

陆宴迟冷淡地睨她。

手腕处传来一阵痛感,岑月敏吃痛地喊了出来:“这个人打人啊?男人打女人了啊?我要报警!”

陆宴迟狠狠地甩开她的手。

被他用力一甩,岑月敏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陆宴迟压着火气转过头,把罩在岑岁头上的衣服取了下来。那半杯水直挺挺地泼在她的脸上,水珠沿着她的鼻梁、下巴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砸在她的胸口。

更像是砸在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右半边脸通红,手指印分外明显。

陆宴迟深呼吸了几次。

竭力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怒火。

他连碰一下都不舍得的女孩子,竟然被人这样欺负?

还没等他调整好情绪,从地上站起来的岑月敏又说:“男朋友?”她冷笑着,“你知道岑岁是个什么人吗?她爸妈离婚就是因为她!她爸生病了她甚至都不愿意去医院看她亲生父亲一眼,她爸死的时候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这种女人没有心的,你喜欢她什么?”

陆宴迟好不容易收起的情绪又露了出来,神情阴鸷,眉眼处布满阴霾,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小臂被人拉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岑岁已经睁开眼了。

她语气淡然:“她没说错。”

陆宴迟怔了下。

岑月敏嗓音尖锐,恶狠狠地诅咒,“如果不是你报警你爸怎么可能会进警局?大伯又怎么可能病情加重死去?你爸妈都死了,你怎么不死?最该死的那个人不应该是你吗?”

陆宴迟拿开岑岁的手,转身看向岑月敏。

他眼里的怒火甚嚣尘上,整个人在此时极具攻击力,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岑月敏,寡冷的脸更显得阴鸷。

刚往前走一步,岑月敏忌惮地往后退了下。

不复之前的嚣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打人犯法的你知道吗?”

陆宴迟扯了下嘴角:“谁打人?”

他看到拨过人群跑进来的安保,眼眸暗沉,他冷冷地笑着,眉梢泛着寒意:“你也知道打人犯法,我和岑岁也没有和解的打算。”

安保们听说了情况后原本是想劝架的,但见到陆宴迟这幅模样,迟疑了几秒,问:“如果你们不愿意和解的话,要不去警局?”

“怎么可能?”岑月敏失声尖叫,“岑岁,你敢让我进警局试试!”

陆宴迟转过身,看向岑岁。

岑岁双手抱着陆宴迟的外套,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的脸白的毫无血色,因此,右半边的红印也明显的触目惊心。

但她却异常冷静,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报警。”

听到这话,岑月敏发了疯似的往前,似乎想再给岑岁一个巴掌,却被安保拦住。

岑岁看她的眼神像是看跳梁小丑般,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岑岁语气冷而淡地说:“你是不是忘了,我爸住院我都可以不去看,我爸死在病房里我甚至觉得痛快,更何况是你这种堂妹。”

“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

到了派出所。

岑岁和岑月敏坐在办公桌前接受调查。

安保也把自己从火锅店店员那里听到的内容如实复述出来。

因为岑岁和岑月敏的关系,民警有些棘手,他按平常般开始劝解:“一般亲戚间有些争吵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姐妹间小打小闹——”

“这个,”岑岁指了指自己的脸,“您觉得这是小打小闹?”

民警有些卡壳,他不自在地咳了下,“下手确实有点重。”

岑岁:“一般这种情况,拘留几天?”

听到这话,岑月敏声音尖锐:“岑岁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还想拘留我?你脑残了吧?我就打了你一巴掌而已!”

见她这样,民警把她按在座位上,斥她:“我看你才像有病的!”

岑月敏瞪大了眼。

民警:“瞪我干嘛?怎么,打你姐一巴掌还不够准备给我也来一巴掌是吧?”

岑月敏瞬间收了火,有些萎靡地:“没有。”

没一会儿,岑月敏的父母就过来了。

岑永旺见到岑岁时的反应不比岑月敏差,他眉头紧皱,声音里带着怒意:“你个臭婊.子竟然还有脸回来?”

民警拍了下桌子:“知道这是哪儿吗?”

岑永旺没有岑月敏那么没胆,即便在民警面前也嚣张得很,“小弟,这是我们家的家里事,你别管。我这个侄女,你可能不知道,她爸看她不听话打了她一次,她就要她爸妈离婚,什么崽种!”

民警被这些脏话弄得恶心吐了,“会说人话吗?能不说脏话吗?什么家不家事的我不管,现在就是,你女儿打了别人一巴掌,对方不愿以和解。”

民警也没了劝解的心思,干脆利落道:“拘留五天,罚款两百。”顿了下,“哦对了,不是事业单位的吧?事业单位的话就要通报告诉你们单位了。”

岑永旺和岑月敏一听,急得不行。

岑月敏一直想考事业编,考了好几年都没有考上,原本今年准备找点关系的,但要是被他们知道她曾经因为打人进过派出所,那谁还愿意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