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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不清醒,岑岁的大脑里还是记得:“我和你回家,舅舅会生气的。”

陆宴迟无所谓道:“没关系。”

“他会打断你的狗腿的,”岑岁的语气又极其正经,话锋一转,没来由地耍起了脾气,“你为什么要长得这么帅?你就不能长丑一点儿吗?”

陆宴迟扬了下眉,提醒她:“你昨晚还说我长得丑。”

“我有吗?”岑岁纠结地皱着眉,很费力地回想,大脑钝钝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莫名地自己跟自己生起气来,“我有说过吗?”

陆宴迟拿她没办法,顺从般地说:“没有。”

岑岁:“我就是,没有说过。”

陆宴迟:“我长得帅还不好吗?”

她斩钉截铁:“不好!”

进了教职工宿舍,光线少了大半,陆宴迟藏在晦暗光影里的嘴角往上扬了扬,“不喜欢我长得帅?那你喜欢我什么?真喜欢我的肉.体啊?”

勾着他脖子的手收紧,岑岁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她稍稍一动,就能吻到他的嘴角。

“都喜欢,”岑岁藏在夜色中的双眼亮晶晶的,没有任何的掩饰,诚实地坦白,“但一开始就是喜欢你的脸。”

陆宴迟眉梢轻佻:“那现在为什么要让我长得丑一点儿?”

“她们都说你帅,觉得你仗着你这张脸,谈过很多女朋友,”像是被说的那个人是她一般,岑岁抱怨着,“但你,就我一个女朋友。”

陆宴迟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此刻却顺着她的话说:“要不我去毁个容?”

岑岁:“不行。”

“为什么?”

安静几秒,岑岁的语气很憋屈:“你长得丑我就不喜欢你了。”

像是终于忍不住,陆宴迟笑得肩膀微颤,随之胸膛都起伏不停,好半晌后,他虚心地问,“那我到底要长得帅,还是要长得丑?”

岑岁拧眉思考了会儿,表情很正经:“我待会就去网购一双黑丝袜。”

闻言,陆宴迟的脚步一顿,他侧头看她。

对上他的侧脸,岑岁以为他是不开心,她舔了舔唇角,小心翼翼地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然后,你出门的时候,套上它。”

“……”

“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你长什么样了。”

陆宴迟反倒笑了:“你怎么这么聪明?”

岑岁有点儿小得意:“是吧,我怎么这么聪明啊。”

陆宴迟继续往前走,到了五楼,他甚至没有犹豫,打开自家的家门,而后,把门口给反锁上。

陆宴迟弯下腰给她拖鞋。

岑岁盯着走过来的函数,她眨了眨眼:“我要回家的。”

陆宴迟:“这就是你家。”

“不是的,我家在对面,”又像是想起什么事,停了的眼泪再度涌了上来。她坐在换鞋凳上,眉眼低垂,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了下来,在卡其色的短裤上印下一道道深痕。像是一只流浪猫,声音极细小,“我没有家的,我家早就没有了,我没有爸爸妈妈……我什么都没有了……”

陆宴迟的胸口像是被针狠狠地扎过,连呼吸都滞住。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岑岁哽咽着说,“他们——都说是我毁了我的家庭。”

陆宴迟抬手,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眼泪。

这眼泪像是淬了冰似的,把他身上流动着的血脉都冻住,把他所有的理智也都冻结,只剩下怒意,以及,一地心碎。

许久,陆宴迟说:“你没有错,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岑岁呆愣着抬起头,泪眼朦胧下,她问:“我真的没做错吗?”

积压在心底太多年的话,借着酒劲终于说出口。平时她能够将自己伪装得很好,大度且从容,理智又清醒。但每逢深夜,在她和梦境抵死纠缠,最后从噩梦中逃脱,侥幸喘气时,也会质问自己。

当年是不是她做错了。

当年如果不是她那么执着,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岑永斌会戒酒。

孟雅萍也不会死。

岑岁也会有一个家。

也会有在她撒娇时就应允她所有,哪怕是无理要求的父亲;也会有在她失意难过时,陪在她身边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们红豆已经做得很好了。”

全世界最应该爱她的人。

也会陪在她身边。

持续了好几分钟,她的眼泪才止住。

陆宴迟狭长的双眼也积攒着浓郁的情绪,看不真切,他的嗓音低哑,“你没有做错,你做的都是对的,不要否定你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

岑岁哽咽着:“可是他们……”

“他们关心你吗?”

岑岁摇头。

“他们照顾过你?”

她仍旧摇头。

“他们是你的舅舅舅妈?”

岑岁:“当然不是。”

“你看,他们都是一群陌生人。”陆宴迟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没退开,唇抵着她的鼻尖,吐息滚烫又热烈,灼灼地燃烧着她,“可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我能站在你的立场,评价你当时的行为——”

岑岁低垂的眼睫发颤,“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陆宴迟语气坚定:“我会和你一样,让他们离婚。”

“你和我一样。”

“对,我和你一样。”

陆宴迟往后靠了靠,拉出二人之间的距离。他的手顺势往下,牵住她的手。隐隐地,陆宴迟感受到岑岁抓着他的手心用力。

她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所以我,没有做错。”

“你当然没有做错,”玄关处的廊灯温柔,染得他眉眼也像是泊了温柔一万顷,陆宴迟的嗓音低沉又醇厚,带着几分纵容和宠溺,说,“我的女孩,她做的永远都是最对的决定。”

那些迷茫与困惑,在此时终于得到了肯定。

岑岁复又搂着陆宴迟的脖子,这一次,她没有任何的隐忍,嚎啕大哭了起来。

陆宴迟忍不住想笑:“哭什么?”

岑岁说:“我都没有家了,我为什么不能哭?”

“你没有家啊?”陆宴迟的语调慵懒,像是随口一句的滥情,但在她视线不可及的地方,神情认真,“我给你一个家,你要吗?”

即便醉了,有些事情仍旧在她的脑袋里,岑岁哭的更悲切了,“我舅舅,他都不让你进我家门。”

陆宴迟把她抱进浴室里,放在洗手台上。

他眉眼低敛着,玩世不恭地笑着,说出来的话也极不正经:“那你把户口本偷出来,我们偷偷地去登记结婚?”

岑岁皱了下眉。

像是在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陆宴迟原本想给她洗个脸,注意到她还画了眼线,才意识到她今天画了个妆。好在岑岁的卸妆水还在这儿,陆宴迟勉强地给她卸完妆。

洗脸的时候,岑岁又指挥着:“要用洗面奶,白色的那个是洗面奶。”

陆宴迟从不知道自己的耐心竟然可以好到这种程度,给她洗完脸后,陆宴迟的眼皮一掀,准备把岑岁抱回房。

岑岁突然仰起头,冒出一句话来:“我要洗澡。”

陆宴迟的喉结滚了下:“什么?”

岑岁:“我要洗澡。”

陆宴迟:“你能洗澡?”

“当然可以。”

陆宴迟叹了口气,怕她醉了后分不清热水和冷水,又教了她一遍,哪边是热水,哪边是冷水,岑岁坐在洗手台上眨了眨眼。

陆宴迟放心不下:“要是有问题,就喊我的名字,我就在外面。”

岑岁的眼睫上还带着水渍,眼眶泛红,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像是在撒娇,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引诱:“你不和我一起洗吗?”

陆宴迟的动作一顿。

他全身都绷住。

他的眼眸随之沉了下来,浴室里的水汽重,又没有空调,逼仄又闷热的环境里,他的额上冒出涔涔汗意,不知道是因为这天气,还是因为其他。

他重复了遍:“一起洗?”

岑岁突然伸手:“抱——”

陆宴迟往前,把她从洗手台上抱了下来。

反应过来之后,陆宴迟的指腹沿着她的唇角往下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下颚,到了脖颈,最后停留在她上衣的领口边缘,似有若无地蹭着她的锁骨。

他压低着声线,喘着气:“真一起洗啊?给哥哥脱衣服行吗?”

“不行的,哥哥,”岑岁很认真地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