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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寻常的凛冬。

天色暗沉沉的,灰蒙的云压了下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天台上毫无阻碍,狂风卷席着细雨,隔着朦朦雨帘,连不远处的高楼都显得遥远了几分。

听到身后的动静,朝夕转过身来。

梁亦封刚跨过那一栏横杆,手上拿着两杯咖啡。

对上她的视线,他举了举手里的咖啡“喝一杯?”

朝夕扬了扬唇角,眼里却无任何笑意。

墙边有着一米左右宽的跳梁,二人靠墙站着。

梁亦封“我还以为会看到你哭。”

“……”朝夕很是无语。

沉默了几秒。

朝夕问他“陈滢……那个小姑娘还好吗?”

“哪个?”

“抱着我哭的那个。”

“不知道。”梁亦封语气寡冷,“少关心这些不相干的人。”

朝夕很淡地笑了下。

他们对待医学的态度相差太大,倒也没什么好争执的,相互尊重各自的想法就好,没必要争出个究竟来。

朝夕“我以为你上来是来安慰我的。”

“想太多。”梁亦封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你,也与我无关。”

朝夕“……”

短暂的沉默之后。

楼梯里传来脚步声,步伐很快,沉闷的回声在楼梯里盘旋。

梁亦封往里瞥了眼,脚尖一点,靠着墙的脊背笔挺,他扔下一句,“谁的女人谁负责”便走了。

朝夕侧头。

看到了从楼道里出来的陆程安,他伸手拍了拍梁亦封的肩,“谢了。”

梁亦封嫌恶地躲开陆程安的手,“别恶心。”

陆程安无奈一笑。

他走到朝夕身边,微喘着汗“抱歉,我来晚了。”

分明是十二月了,他却跑的一身汗,说话时胸膛一起一伏的,脸上淌过汗意,脸上写满了急迫和后怕。

朝夕笑着“下班就过来了吗?”

“嗯。”

“这么快?超速了?”

她竟还有心思关心这种事。

陆程安平复了下呼吸,说“没,压着车速过来的。”

“那就好。”朝夕抿了口咖啡,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眼里像是装了这缥缈雨雾似的,情绪薄淡,看不真切。

她淡笑了下“你是不是把我看得太脆弱了些?”

“没。”

“那你还让梁亦封上来安慰我?”

“他安慰你了?”

“……没有。”

何止是没有安慰,甚至还无情地甩了一句“你,也与我无关”,无情又冷淡。

朝夕忽地转身,把手里的咖啡放在陆程安的手里。

陆程安淡笑着“不喝了?”

她摇摇头,继而又扯开他另一只手,她往前轻飘飘地一扑,连雨丝都没有一丝波动,她却已经栽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外套上湿雨微沾,带着寒意。

朝夕伸手拨开他的衣襟,他不怕冷,天气预报说今天最低温度有零下五度,早上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他起床的声音,叮嘱他多穿点。但她双手一环,手心和他的皮肤只隔了一层单薄的衬衣。

可朝夕却从他的身上汲取到源源不断的热意。

毫无征兆的拥抱,陆程安也不过用了一秒的时间反应。

顺势,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搁在她的后腰,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耳尖,尾音低沉,带着笑意“嗯?”

朝夕埋在他的胸口,“我第一次跟台做手术,那位患者,抢救无效离开了。”

“我当时是真的被吓到了,出了手术室,我导师……他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害怕我产生阴影,拉着我在一家中餐厅聊了两个多小时的天。”

“你的导师很好。”

有风呼啸,朝夕往他的怀里钻了钻,接着说,“后来我才知道,他想吃那家餐厅的东西很久了,那顿饭花了我两百多英镑。”

陆程安忍不住笑了。

朝夕说“其实我知道的,医生是这个职业,就是会面对无数的生死,只是当时的我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她的语气瞬间低了下来,说“今天离开的那位患者,她叫陈澄,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孩,她有个姐姐,每次见到我,都会叫我医生姐姐。”

“那个抱着你哭的小姑娘?”

“嗯。”朝夕垂下眸来,“她是个很好的姐姐,我给了她一颗糖,她说要留给她的妹妹,等着陈澄手术做完,留给她。”

陆程安总算知道,她当时失态的原因了。

她曾经,也有过一个对她很好的姐姐,只可惜后来时移世易,那位疼爱她的姐姐永远地留在回忆里了。

朝夕吸了一口气。

冷空气涌入嗓子里,惊起身体一阵寒颤。

她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大度,也没有那么善良,我也恨过她。”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朝夕都恨过季君菱的。明明季家家待季君菱不薄,为什么她要求那么多,为什么她不能无私点儿,把奶奶当做是亲奶奶呢?

陆程安刚想开口反驳她,却被她伸手,手指抵着唇。

朝夕仰着头看他,“我后来也想明白了,其实我和她之间,想要守护的不一样,她想要的是钱、地位,而我想要守护的,是我的家人。”

世界上很多事是分不出对错的,就像好坏一样。

季君菱和朝夕之间,只是做了一个交换,季君菱选择的是虚名,而朝夕选择的是守护她的家人。

朝夕和季君菱之间。

没有谁对谁错。

但朝夕至少,没有辜负任何人,也没有愧对任何人,没有半夜惊醒的后怕时刻,她坦荡又澄澈,生命里始终有光可循。

而季君菱。

她曾拿过最好的牌,人生被光照进过,是她自己伸手将光亮隔绝。她企图自己做自己的光,可是她的那道光,始终带着尘埃,夹着灰烬。她每每夜晚惊醒,有只无形的手勒住她的脖子。她后来才知道,她那自以为是自己的光,其实是从别人手里夺来的。

与道德正义相违背。

那是不属于她,也不该属于她的。

她这一生,哪怕从善从良,也带着自私与苟且。

所以朝夕可以坦荡地提起季君菱,但季君菱不行。因为朝夕从没有对不起季君菱,因为她永远都坦荡,一生光明。

所以面对季君菱的结局,朝夕没有一丝的怜悯。

对和错是没有一个区分的标准。

但季君菱辜负了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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