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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姜梨第一次近距离地欣赏灯光秀。

耳旁是人群的笑闹声,耳旁偶尔传来小情侣叫人会心一笑的对话,无人机升空时嗡嗡响的声音,眼前的灯光千种变幻,以及平和的,不再为钱而发愁的心境,这些都是她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她也未曾想到,会接到一个电话。

来自那个本不会来的人的电话。

手机震动声将她从那场盛大的灯光秀中唤回,她点开手机屏幕,在注意到来电提示后反应了几秒,这才接通。

“三哥?”耳旁有点吵,她略提高声音地叫他。

可能是因为她这边太吵了,她竟然觉得,祁三那边的电话声背景音很吵。

电话那端没说话,姜梨仰头望着天空的无人机,自己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三哥你回国了吗?我在看主题灯光秀,现在的无人机是棵桃树和桃花瓣,哦,好像还有红线,应该是月老的红线吧?挺好看的,氛围也很好,好可惜哦,你看不到。”

“我看到了。姜梨,”电话那段的男声徐徐地说,“你回头。”

【什么?突然叫我回头,狗男人不会又在逗我玩,想让我惊喜落空吧】

即便这样想着,她还是半信半疑地转过了头。

隔着人群,她看见到了他,站在人群之外,目光遥遥地定在了她身上。

他身上穿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衬衫西装裤,大概是因为天气热,平时烫得平整的衬衫袖子被解开,整整齐齐地迭了几折挽起来,比起往日多了几分随性慵懒。

他们离得有一些距离,可姜梨却觉得,他的眼底应当很温柔。

他来陪她过节了。

很莫名的,姜梨心跳快了几分,她脑中升起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她特别特别地想抱一抱他,仅仅只是为这一刻的相遇。

手机里的通话还在继续,她没有动,只是说:“你怎么不过来?”

“人太多了。”祁容敛答道。

知道他应该是洁癖的强迫症犯了,姜梨挤开人群朝他走去,顺手挂了电话,步子迈得很快。

祁容敛竟难得生出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感觉。

她刚才在心里说想抱他。

但他只能拒绝,也必须拒绝。

随着她的走近,他思考着要如何在不伤她自尊的情况下拒绝这个拥抱。

可等姜梨在他面前站定了,却什么都没有做,反而问他道:“你什么时候出差回来的?”

说不清是不是失望,他语气淡了一些,“忙完就回来了。”

这是祁容敛第一次见到她穿绿色,比起那日那件姜黄色的裙子要更衬她,她嘴唇上不知是涂了什么,裹着层晶亮的光泽。

姜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仰起头去看灯光秀,嘴里还说着话。

“我以前一直以为,灯光秀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那些灯亮起来,换几个颜色和形状,或者再显示出几个字在上面,反正看来看去都是那些人造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这哪里是在看灯光,明明是在看氛围。”

她唇角扬着点笑,说得正认真,没察觉到身旁的男人正在看她,她那漂亮的黑色眼眸将斑斓的灯光尽数容纳,隔着这样一双眼,他似乎是稍微了明白,为何平平无奇的灯光秀会那般受人追捧。

祁容敛移开了眼,摩挲着手上的金属打火机,回她道:“或许是吧。”

无人机表演结束了,人群逐渐散开来,姜梨知道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拉着他避开人群走,吹着夏夜并不凉快的晚风。

她手里抱着花束,还提着几个小袋子,祁容敛替她拿过那些袋子,问她道:“是继续逛,还是回去?”

姜梨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去。

她已经逛得够久了,腿酸得很,如今时间也渐晚,已经没有继续待着的必要。

祁容敛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姜梨坐上了副驾驶,在他开车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三哥,你给我带礼物了吗?”她眼神期待地问。

祁容敛没回答,侧身拿起了搭在后座的西装外套,递给她说:“披上。”

姜梨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坦白说,她今天这身露肤度是挺高的,吊带裙,后背半镂空。

【狗男人这是嫌我穿得暴露了?这么古板保守的吗,我爱穿什么穿什么,你管得着】

她正欲和祁容敛来上一通友好的理论,却听他说:“不是怕空调冷?副驾驶离出风口近,你要觉得感冒一次不够的话,不穿也可以。”

姜梨觉得这人真奇怪,明明是在关心她,却偏偏要说出一点挖苦她的话。

她小声地说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对我温柔点吗?”

说完这半埋怨一样的话,姜梨接过他递来的西装,展开来披到自己肩上,鼻尖若有似无地萦绕着苦艾味。

她把买来的花束放到了脚边,西装的味道和淡淡的花香混在一起,挺好闻的。

姜梨把自己的两只手缩进了西装的长袖,抵挡出风口里冒出来的冷气,安全感霎时间上升,侧头一看,他的目光依旧是落在她身上的。

姜梨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他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说道:“抱歉。”

她眼眸些许地睁大,语气惊讶地反问:“你说什么?”

“我确实语气不太好,下次会注意,抱歉。”祁容敛语气缓和地说完,稳当地将车子驶上了路。

明明平日里在谁跟前都能从容自如,谁人见了他,都会称赞他的气度,可偏偏到了她面前,却是总是做不到。

大约是因为经常听见姜梨骂他,祁容敛这般想着,于是又对着她补充了句。

“你平时也少点在心里骂我。”

姜梨本来就处于震惊的状态,现在又听见他说出这句戳中她心事的话,下意识地就问:“你怎么知道的?”

隔了两秒,她立马反应过来。

“你都没听见,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心里骂你,不是在心里夸你了?我怎么可能会骂三哥你呢。”

祁容敛轻笑一声。

可他确实清楚地听见了。

这话说出来她当然不可能会信,他专注地开着车,等到在红绿灯前停下才回答:“我研究过微表情,要分辨出你到底是骂我还是夸我,还是可以的。”

他还小的时候,老爷子就给他安排了各种课程,其中就有微表情。

老爷子不仅希望他拥有商业嗅觉,还希望他能洞察人心。

可老爷子不知道的是,那些课程对一个心智尚且不成熟的幼童来说,还是过于早了。

“真的吗。”姜梨问他,将自己的脸往他的方向侧去,“那你看我现在是在骂你还是在夸你?”

【狗男人肯定又在唬我,什么话都能编出来,你在我这里毫无信任度可言!毫无!】

【不对啊,我是不是最开始是在问七夕礼物的事情来着,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现在还拿微表情这样的东西转移话题,肯定就是没给我准备七夕礼物了】

“你在骂我。”祁容敛很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恰巧绿灯亮起,他没再说话,专注开车。

清楚这男人有多注意交通安全,姜梨没再说话打扰他,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速度开得不算快,还能见到路旁有行人在散步,其中恰好有一家四口,妈妈牵着小女孩,爸爸牵着小男孩,看上去氛围很好。

车子逐渐开远了,直到再怎么也见不到那四口人,姜梨才将目光挪到其他地方。

【祁三不会真没给我准备礼物吧?】

【算了,我也没期待过能收到什么礼物,不就是礼物吗,我自己买给我自己就好了,反正每年的生日礼物,也是我自己攒钱买的】

她状似轻松地想着,开始细数自己给自己买过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寄人篱下后她就没有零花钱和礼物了,买礼物的钱是从伙食费里扣出来的。

她第一年买的是一双手套,因为生日那天也是她妈妈的辛苦的日子,她觉得地下应该挺冷的,估计是要用到手套的。

听说要让离世的人拿到东西,是需要烧掉的,但是她不舍得把花钱买来的手套烧了,只能放在床头,希望爸妈来看她的时候会记得带走。

后来那双手套落了灰,冬天又太冷太冷,她当时正在读高一,手指冻僵到写不了字,只能灰溜溜地将手套戴了上去,告诉自己这是妈妈心疼她,觉得她冬天需要手套,所以一直才没拿走。

第二年她好像准备的是一个保温杯,她觉得冬天喝冷水太冰了。

第三年,第四年,她每年都准备了礼物放在床头,每年都没有人把它们带着,所以她只能勉为其难地自己用了它们。

没办法,爸爸妈妈太心疼她,所以才把这些东西留给他们的小宝贝用。

想完了这些没头没尾的事情,她开始想起今晚,想到她从公司出来前,女同事和她说的话——我要是男人,我不得被你迷死啊。

姜梨瞥了开车的男人一眼,有点好奇,他今天看到她的第一眼,有没有被她迷死呢。

估计是没有的,要不然不会还是那幅没什么变化的表情。

姜梨开始发愁了。

她都刻意地追求这男人这么久了,他的定力怎么这么好,完全不像是对她心动的样子?

冥思苦想了两分钟,姜梨忽然想到,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和他的理想型相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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