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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将昨日谢珩在国子监门口遇见宋大夫夫妇,又如何与许家小姐重逢。两人是如何在一间屋子里睡了一晚,次日殿下醒来又是如何精神焕发的事儿同他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末了,他肯定道:“定是同人家死灰复燃了,瞧着这次火苗子还燃得特别厉害,摁都摁不住了!”

齐悦皱眉,“可许家小姐都已经同人有婚约了,再喜欢也总不能这样明抢吧?”

私底下召见一下以慰相思之苦也就罢了,这事儿若是放在明面上那就不好看了。

传出去岂不是有损殿下清誉!

齐云叹气,“谁知道呢。要我说,咱们殿下自然排在那沈探花前头。你想,当初白字黑字给人做了赘婿,如今顶多是想要吃回头草,也不能说占了沈探花的未婚妻。”

齐悦皱眉,“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殿下能去昭告天下给人做了赘婿吗?这说出去一国储君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说得也是!”齐云也一时有些犯难。

这时候殿下在里面吩咐,“去看看她有没有出宫,将她请过来。”

齐云与自家兄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大好的征兆。

这样公然召一个寡妇进东宫,传出去像话么!

*

桃夭同许静宜出了赏花宴便随着小黄门出宫。谁知才到宫门口,就被一小黄门拦住。

他恭敬道:“太子殿下有请许小姐过去一趟。”

桃夭下意识瞥了一眼自家的二姐姐。

对方一脸羞怯,“太子殿下可有说过何事没有?”

那小黄门犹豫片刻,道:“说是请的许小小姐过去。”

许静宜面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桃夭心中惊讶极了,也不晓得太子殿下叫她一个寡妇做什么。

那小黄门催促,“还请许小姐走一趟,免得殿下等急了。”

桃夭只好同他上了轿撵。

两刻钟以后,轿撵在一处巍峨的宫门前停下。

有侍女上前向桃夭行了一礼,一言不发地领着她入了一间宫殿。

她人才进去,谁知宫门便合上。

桃夭吓了一跳,打量着空无一人的空旷大殿,只见除了案几上摆放着几杆球杖,里头的物件摆设多是女子专用,且案几上摆放着许多的香料。

难不成这是太子殿下金屋藏娇的地方?

她等了许久不见太子殿下来,又见那几杆球杖好似在马场上见过的,一时起了好奇心,仔细瞧了一眼,果然上面有自己修补过的痕迹。

她微微有些惊讶,心想太子殿下该不会请她过来接着修补球杆吧?

正在这时,宫殿一旁的白色轻纱帘幔后传来男子轻咳的声音。

桃夭立刻站起来向着帘幔后那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行了一礼,小心询问,“不知太子殿下找臣女来所谓何事?”

帘幔后的男人声音十分低沉,“孤突然想起球杆还未修补完,所以特地请许小姐过来接着修补。”

果然如此!

桃夭只好应下来,坐在那儿接着修补球杆。

待修补完一杆后,里头的男人突然道:“许小姐喜欢打马球吗?”

桃夭答,“臣女不会。”她连骑马尚且都没有学会呢。

他“嗯”了一声,“明日天气好,孤可以教许小姐。”

不等桃夭作答,他道:“那就这么定了。”

桃夭心想什么就这么定了?

她忙道:“臣女不想学。”

“为何?”他声音更加低沉,“是觉得孤教得不好?”

桃夭沉默片刻,道:“臣女若是想学,臣女的未婚夫自会教臣女,无需劳烦殿下。”

她这话一出,帘幔后的男人半晌没有作声。

这时宫殿内的光线已经一寸寸暗下来。桃夭想着许怡宁还在宫外头等自己,问:“臣女可以带回去家去修补吗?”

他道:“许小姐觉得呢?”

桃夭迟疑,“可以?”

他冷冷道:“不可以!”

桃夭不由地往帘幔后看了一眼,也只是瞧见一男子像是端坐在里头批阅奏疏,至于模样半点也瞧不见。

他这时又问:“许小姐觉得孤这个人如何?”

桃夭总不好说不像是个好人。

她只好答,“太子殿下自然是极好的。”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多是里头的男人问,她一板一眼作答。

约过了半个时辰,桃夭实在坐不住了,起身道:“臣女的姐姐还在宫门口等臣女。”

他“嗯”了一声,“那明日孤再派人去请许小姐。”

桃夭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反应回来,他已经召了人进来带她出去。

桃夭从东宫出来时人还有些迷糊,快走到宫门口时迎面撞上许凤洲。

桃夭一见到他,立刻迎上前去,“哥哥是来接我吗?”

许凤洲一脸凝重,“太子殿下方才召见阿宁做什么?”

赏花宴上的事儿他方才已经听二妹妹说过。

明明是太子殿下选妃,却独独赐了花给妹妹,此事不对。

就算是自家妹妹生得再美,也不至于殿下才见一次就喜欢上了。

且不说别的,单凭妹妹已经订婚这事儿,就绝不可能。

桃夭从未见过自家哥哥这样严肃,道:“太子殿下叫我帮忙修补球杆。”

许凤洲沉默片刻,道:“太子殿下的球杖,从不允许旁人碰。阿宁是不是之前见过太子殿下?”

桃夭迟疑,“那日在马球场我不小心闯入太子殿下的住处,我还说了他修补的球杆极丑。之后他就叫我帮他修补球杖。”补衣裳这样的还是不要说了。

不等许凤洲说话,桃夭又问:“会不会因为我说他修补得太丑的缘故?”

怪不得那日殿下那样为难她,定是她不小心说了实话,惹得他不高兴了。

许凤洲思来想去,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若不然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他瞧见自家妹妹面露不安,忙安抚,“太子殿下兴许就是想要同妹妹开个玩笑。太子殿下人极好的。”

桃夭迟疑,“太子殿下真有哥哥说得这么好吗?”

许凤洲皱眉,“为何这样问?太子殿下欺负阿宁了?”

桃夭咬了咬唇,“倒也没有。殿下只是说叫我明日接着替他修补球杆。”

原来如此。

许凤洲放下心来,“兴许太子殿下是真心觉得你修补得好,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他这样说,桃夭也不好再说什么,□□日那么忙,还要来操心她的事儿,倒叫她觉得于心不安。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宫门口,许家的马车还停在宫外头。

许凤洲将她送入马车,道:“哥哥还有公务要忙,你同你二姐姐先回家去,若是觉得无聊,也可去街上逛逛,喜欢什么买什么,不必拘着自己。”

桃夭乖巧应下来。

许凤洲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向沉默寡言的二妹妹,道:“你妹妹才回长安没多久,好些事儿不懂,你身为姐姐记得多照顾照顾她,免得被人欺负了去,”

许宜宁立刻道:“我晓得了。”

许凤洲这才放下心来,宠溺得摸摸桃夭的头,放下车帘,又交代车夫几句,直到看到马车离开,这才放心离去。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细纱制成的车帘洒在马车内,洒在人身上暖洋洋。

桃夭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里那本《大胤律》,想着今天晚上还要不要去燕子巷同先生说说和离书的事儿。

坐在一旁的许宜宁打量着沐浴在光晕里,尽管嫁了两次人,可眉宇间仍是一派天真的妹妹,眼底闪过一抹羡慕。

小时候她便是如此,如今五六年过去,她仍是如此,好似永远没有烦恼一般。

不像自己,说是相府千金,可总活得像个影子。

活在她之下的影子。

她瞥了一眼对方随意扔在一旁的那朵人人都求不来的并蒂海棠,忍不住问:“小妹,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她终于从律法里抬起眼睫,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让人费解的神情,“我觉得太子殿下挺神秘的。”

顿了顿,又问:“二姐姐见过太子殿下吗?”

“自然见过。”

许静宜想起两年前在湖边那个曾救了自己,惊鸿一瞥,郎艳独绝的男子,脸微微红,“太子殿下,是个极好的人。”

“是吗?”

桃夭半信半疑。

许静宜忍不住问:“小妹,真要同沈家二哥哥成婚吗?”太子殿下,似乎待她很不同。

桃夭惊讶,“自然要成婚啊,二姐姐怎么这么问?”

言罢,把那朵搁在匣子里的海棠送给她,“二姐姐若是喜欢就拿去。”

许静宜连忙解释,“我,我对太子殿下并没有……”

桃夭有些不太懂她。

她明明就是喜欢太子殿下,为何不肯承认。

她见对方不肯接,把花搁到一旁去,掀开车帘向外张望。

眼下还只是傍晚,距离宵禁时间尚早,长安城的朱雀主干大街上不断有来往的车辆经过,街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桃夭自从回来长安,还不曾到大街上走一走。她正欲问许静宜要不要下去逛逛,这时有一大约十数人的队伍纵马从大街上飞过,沿途还不及躲避的无辜路人都被殃及,好几个都摔倒在地,甚至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受了惊吓,坐在大街中间“哇哇”哭起来。

眼见着后头有马车驶过,桃夭赶紧下车,上前将小女孩抱到一旁去,拍拍她身上的灰尘,急问:“可有哪里疼?”

小女孩哭着把手伸出来。

桃夭一看她白嫩嫩的小手上血淋淋一块擦伤,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取出帕子替她包好,又大着胆子对那十几个已经在一处茶楼前停下,衣着光鲜的人道:“你们,怎么骑马都不看路,伤着人怎么办?”

律法上都说了,在大街上骑马必须要靠右,他们方才就那样横冲直闯,不晓得一路上要踢伤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