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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热烈而鲜亮的红。

红绸,红烛,红色剪纸。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不知名的熏香,清雅而微甘。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上,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洁白柔嫩的双手安静叠放在膝上,嫁衣红得明媚,愈发衬得她洁白的小手肤若凝脂。

忽然,女子的身形动了动,竟是抬起一只手,兀自将盖头掀了起来。

新嫁娘的盖头是不能自己掀的,只能由新郎官以玉如意挑起。但是她却兀自挑起,仿佛不甚在意规矩。

女子的动作并不快,却也不慢,不过顷刻间便露出一张白皙娇艳的脸庞。秋水剪瞳,带着淡淡的好奇与打量,观望着整座房间。

屋中再无第二个人,所摆放的一应用具,桌椅、屏风、衣架、香炉等,都透着贵重与精致,显然是贵族所用。

她低下头来,瞧着自己的手。这是一双精心呵护的手,不论指腹还是掌心,皆是一点薄茧也无,白嫩而绵软,似乎就连茶壶都提不起来。

这与印象中修长有力而充满伤痕的手,一点也不同。

这根本不是她的手。

很快,脑中多出来的一团记忆,让于寒舟意识到,她穿越了,这并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她穿进了自己闲暇时打发时间所看的一本小说中,成为了那个出身名门,但却性格疯狂,痴爱着一名男子,并为之毁了一生的女配。

女配叫安知颜,是一名千金贵女。

男主是忠勇侯府的次子,她对他一见钟情,满心只想嫁给他。偏偏男主对她无意,面对她的各种搭讪、投怀送抱,只觉得厌烦。有一次,他甚至闪身躲避,任由女配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个大马趴。

论理,她应该心生退意,不再抱着绮思和好感。然而并不是这样,她愈发对男主志在必得,甚至设计了一场“清白”计——在一个宴会上,她使人弄脏了男主的衣裳,然后衣衫不整地躲在男主换衣裳的房间里,想要坐实了男主玷污她清白的事。

偏也巧,这一日男主带了他常年生病,不怎么出门的兄长一起做客。男主不放心留兄长独自在外等候,在衣裳被弄脏后,带了兄长一起去换衣裳。

就这样,安知颜衣衫不整的样子,同时被两名男子看到。

男主与兄长都不是蠢笨之人,他们看穿了女配的计谋,男主立刻黑了脸,扭头就要拉着兄长离开。他的兄长却比他想得多一些,临走之前,对女配说道:“姑娘,这件事我们可以当做没发生。但是如果姑娘声张出去,就只能嫁给我这个病秧子了。”

他如此说,是想打消她的念头,不要想着以此算计他弟弟的婚事。

然而女配不甘心,她望着男主无情离去的背影,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既然她嫁不了男主,嫁给他的哥哥又何妨!

男主的哥哥从小是个病秧子,据传活不过二十岁。女配想着,他很快就会死了,她就会以长嫂的名义,天天跟男主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日日相见。

如此一来,她也算是跟男主白头到老。

她因此对母亲说,男主的哥哥看到她换衣裳,她得嫁给他。母亲不同意,再怎么也不能嫁给一个命不长的病秧子。不就是被看到换衣服了吗?遮掩过去,不认就是了。

但是女配哭闹不休,非要嫁过去,甚至绝食抗议。家里拿她没有办法,不得不将她嫁了过去。

嫁过去后,女配对丈夫不理不睬,想方设法盯着男主。丈夫见她实在过分,就训斥了她,还要搬出去住。

女配不愿意,在一天晚上,丈夫犯病的时候,她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叫人,眼睁睁看着他救治不及,气竭而死。

没过多久,男主娶了女主,百般呵护,疼爱有加。女配看在眼里,嫉恨不已。挑唆,陷害,无所不用其极,最终把自己作死了。

原本她罪不至死,但是她绝望之下自暴自弃,说出故意捂住丈夫的嘴,使他犯病时没有人照顾,活活气竭而死,触怒了一家人,给了她三尺白绫。

于寒舟伸出纤白绵软的手,往身后摸去,在喜被间摸到一颗红枣,拿过来三口两口吃掉了。

原主为何那样疯狂,她不太理解。她跟原主不一样,原主所拥有的富贵闲适的生活,她没有过。原主拥有的家人呵护与疼爱,她也没有过。

原主为了爱情的疯狂,她更是不懂。自她有意识起,就是一个孤儿,生活在遥远贫瘠的荒芜星,每天为了填饱肚子而努力。后来进了角斗场,每天搏命厮杀,终于有了吃饱饭的机会,但却长年累月带着伤。

口中红枣咽下,她又伸手往身后摸索,摸出来几颗花生和桂圆,慢慢地吃起来。

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了。

直到听到一阵脚步声近了,且脚步虚浮无力,朝着这间喜房而来,于寒舟立刻收拾了狼藉,用手帕包着残骸等,塞到了不起眼的地方,然后将盖头重新放下,端坐好了。

来的人是今天的新郎官,忠勇侯的长子贺文璋。他身体不好,没有人敢留他喝酒说笑。敬了杯水酒后,就放他回来了。

贺文璋想着今天这场婚事的来由,想着坐在喜房里的那个疯狂起来叫人头痛的女子,长眉蹙起,满脸心事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很安静。

喜烛在角落里安静燃烧着,随着他的进入,火光摇动了两下。贺文璋往里面走去,就看到床边规矩坐着一道身影。

盖头好端端地盖着,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膝上,身形玲珑,姿态安静而柔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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