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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巧,往外随意一望,就看到一对平凡的夫妻,并肩走在街上。男子的肩上扛着一袋米,女子的手里提着一只竹篮。两人的相貌皆不很出色,但是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亲近。

那是两个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坐同卧,才能养出的亲密和默契。贺文璋看着这一幕,心头渐渐发酸。

他不能。不仅不能为她扛米,甚至不能同她一起逛街。而他看着她的样子,分明是想到外头走一走的。

可是他却不能陪他,因为他的身体不好,以后还会更加不好。

思及此处,贺文璋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凉水,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他差点忘了,他根本不能跟她做真正的夫妻。

他是活不久的,他不能跟她有过于融洽的关系。否则,来日他走了,她岂不是难过?

想到她刚刚盯着他喝水,唯恐他喝得快,对他那么关心,贺文璋心里又甜又苦。

甜的是她对他好,苦的是他马上要将这份好给推开。

“我有件事同你说。”

于寒舟正看着窗外的景致,蓦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语气还有点凉丝丝的。她有点惊讶,便松开了车帘,回头往他望过来:“要说什么?”

她澄澈而好奇的眼睛,不带一点的防备,让贺文璋觉得自己自私极了,卑鄙极了。

他暗暗攥了攥拳,硬下心肠,声音冷淡地道:“你当初嫁给我,不是因为喜欢我吧?”

他一直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是他猜,多半跟他的弟弟脱不开干系。当时他们兄弟二人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目光充满愤怒与不甘。

所以,她执意嫁给他,是要报复文璟吧?无法做他的妻子,就做他的大嫂,日日拿礼数压着他?

贺文璋之前是这么猜测的,所以一开始她嫁过来,他才会敲打她。

原本这几日她的表现很好,他不该再敲打她,尤其两人还做过约定。但是,此刻他却不得不提起:“我也不求你的喜欢。”

他硬着心肠,说出这句话,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攥住,令他有些呼吸不畅。

“只你记着,我们之间的婚事,是做不得数的。你不喜欢我,我也……是母亲为我娶了你进门。”他实在说不出“我也不喜欢你”这句话,“日后你我在人前是夫妻,在人后,便是朋友。”

他艰难吐出“朋友”两个字,也不知怎么,心里酸涩得厉害。

他忍着这酸涩,又说道:“常大夫说,我活不久,大概不到一年寿数了。既如此,只要这一年中你安安分分,那么待我走后,我送你一件重礼。另外,我名下银钱、田产、字画等,都送你做嫁妆。”

顿了顿,他更是艰难地道:“我还会求了母亲,倘若你寻不到好人家,让她帮你寻。”

于寒舟听到他这番几近于安排后事的话,又惊讶,又意外,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开始听他旧事重提,她还有些不高兴。因为两人说好的,她安安分分,他就不难为她。结果无缘无故的,他又敲打她,怎么能让人不恼?

可是听到后面,她就发现不对了,这跟安排后事有什么分别?

“这样啊。”她犹豫了下,很快选择顺从他的心意,干脆利落地点头:“行!”

他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一定不希望她拒绝。若是她拒绝,说不定他还要生气。

反正这些要求,对她没什么坏处。

说起来,他刚刚的话,就像是上一次约定的补充版。之前那次,他只说不难为她,这次还补充了许多,既要送她重礼,又要送她银钱、田产、字画等,给她当嫁妆。

这对她没一点坏处的。

于寒舟倒不很贪图他的这些东西。她并不贪婪,小富小贵,衣食无忧,不吃苦头,对她来说就足够了。只是他刚刚还说了很重要的一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对两人之间的关系,于寒舟自己是有过定位的,那就是朋友。毕竟,以他的身体情况,他们做不了真正的夫妻。但是,这样的话,她却不好说出来。否则,他未免要多想,以为她嫌弃他或者怎样。

现在他自己提出来,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贺文璋听她应得痛快,一颗心犹如泡在苦水里,又酸又皱,他垂下眼睛,努力吸气,勉强减缓了晕厥过去的不适感:“我说话算话。”

于寒舟点点头:“我也说话算话。”

马车依旧轱辘辘行驶,两人的衣袂仍然不时摩挲,但是贺文璋却没有了刚才的心情。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衣袖往回抽了抽,不跟她挨着。

既然要保证她的清白,他便要努力做到才是,不能占她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