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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每有妃嫔带着公主们过来问安,沈茴都几句客套,就让人自便。到了后来,她让人传了话,今日都轻松些,礼节能免则免,孩子们玩得开心就好,不必都过来向她问安。

她自己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玩闹的孩童,听着小孩子们的笑声,她眉眼间不由自主染上了几分羡慕的笑意。就像她小时候一样。

拾星瞧了瞧她脸色,说:“娘娘要不要出去走走?”

沈茴这才穿上厚厚的斗篷,带着拾星迈出殿内。

一连几日落雪,今日倒难得是个晴朗的日子。路上的积雪早已被宫人仔细扫净,可道路两侧栽种的红梅枝头堆着的积雪却仍旧沉甸甸,似在昭示着春日还早,严寒也未远离。

沈茴走在红梅下,嗅着鼻息间淡淡的梅花香,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一个小太监杵在远处。第一眼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再一琢磨,却发觉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沈茴再往前走了两步,见那小太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远远地对她行了一礼。

沈茴心头一跳,忽然想起来这个小太监正是那天晚上,在沧青阁为她引路的那个。她心头颤了颤,冷静地对拾星说:“你且回去。”

拾星茫然不解,问:“自己回去?那娘娘呢?”

“去照料小殿下,让灿珠过来这里等着。”

拾星仍旧不解,却也不多问,转身回去了。

沈茴在原地立了片刻,才朝那个小太监走去,默默跟在他身后,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又行了许久,走向一间小小的花房。

宫中有很多这样的花房。有些是供给宫中的花匠避风雨,有些里面摆着花匠台供花匠们修弄花景。眼前这一室,便是后者。

小太监止了步,为沈茴“吱呀”一声推开木门,待沈茴迈步进去,又为她将木门关上。

花房建在阴处,两扇窗户关着,屋内昏暗,只在巨大的花匠台上摆了一盏灯。原本摆在花匠台上的众多盆景凌乱地放在地面,只留了一盆绿萼梅。

裴徊光坐在花匠台后面唯一的高脚凳上,慢条斯理地调弄染料。

“娘娘过来坐。”他说。

沈茴望一眼花匠台上的染料,走了过去,停在裴徊光身侧。倒不是她不想坐,而是花房里再无第二个凳子。

裴徊光瞥了她一眼,恍然地“哦”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腿。

沈茴紧紧抿着唇,看了他一眼,才僵僵往前挪了半步,心惊胆战地坐在他的腿上。

“转过身来。”裴徊光没看她,认真调弄染料。

沈茴依言,慢吞吞地转了身。裴徊光伸了胳膊,绕过她的后腰,将她整个身子圈在了怀里,继续调染料。

沈茴如坐针毡,苦恼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调颜色。她望着花匠台上的诸多染料,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裴徊光终于将染料的色泽调试满意了,这才将目光落在沈茴身上。

他的目光落下来,沈茴心头一跳,忽然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花匠台上没有画纸!

她不敢置信地抬眼,对上裴徊光的目光。

裴徊光耐心十足地等待着。

他不喜欢逼迫别人,等着人主动送上门。

远处,隐约还能听见孩童的笑闹声。

沈茴攥紧的手将裙子攥出重重的印子,那精致的绣理似乎被她的指甲划烂了。她忽然又一松手,然后低下头解衣。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既是自己选的路,那就不必落泪委屈,即使头破血流,也得笑着走到底。

上衣尽数褪下,层层叠叠堆在腰侧,繁厚的衣物越发衬得她腰身纤细,不盈一握。

沈茴转身,取了搭在笔搭上描底子的细画笔,然后转过身来,将画笔递给裴徊光。

“掌印。”她含笑将他望着,眼尾轻勾三分娇媚。

裴徊光深看她一眼,接过她递来的笔。他视线下移,开始落笔,将花匠台上的那盆绿萼梅,一笔一划认真落在这世无其二的画纸上。

花房里是不会生炭火的,有些冷。

落在身上的笔墨,也是凉的。

沈茴勉强撑着,努力抵抗这种无孔不入的寒,在心里盼着这折磨快些结束。

“你等等我呀!”

“我们去花房里玩!”

“对,藏在花房里让母妃寻不见!”

外面响起几个小孩子的笑闹声,紧接着又有宫人叮嘱小主子慢些跑的声音。似乎,还掺杂着几个妃子的谈笑声。

脚步声和笑闹声越来越近了。

沈茴抬眼去看裴徊光,他手握细笔,正在描蕊,画得专注。

“掌印……”沈茴低声颤音,身子跟着一颤,裴徊光落蕊那一笔便歪了。

他皱了皱眉,重新去蘸染料,没有停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