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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找一个失踪了二十多年的人并不容易,尤其这二十多年来时不时要起战事。

两个半月后,宿羽带回了消息。那个产婆死?了,死?在了给皇贵妃引产后十日?内。

线索断了,可是产婆的死?太像灭口,反而加重了猜测。

“接下来如何查?”宿羽问,“需要派人去禀告大将军吗?”

施云琳摇头。这样重要的事情,施云琳实在担心?送信人出了差错。亓山狼那个性?格,她又担心?他听错或莽撞行事。尤其他现在正有两场硬仗要打,她更担心?他在战场上分心?。

“对了,”宿羽道,“陛下召了许多宗室的侄子?进宫陪伴。这是宁肯过继选储君,也没有把皇位传给靖勇王的意思。”

施云琳点头。宿羽走了之后,施云琳去见?了齐嘉恕。

齐嘉恕正在雕刻玩具打发时间,待施云琳进来,他先开?口:“夫人最近好像挺忙。”

自皇贵妃找过施云琳,齐嘉恕就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可惜,他从施云琳口中问不到,去调查宿羽,宿羽做事完全不透风,什么也没查出来。

“无聊找人闲聊打发时间罢了。”施云琳轻飘飘地敷衍过去,然?后她说:“听闻陛下召了几个年幼的侄子?进宫作伴。”

齐嘉恕拿着小刀雕刻的动作一顿,他笑?了,打断施云琳的话:“知?道亓山狼为什么把你?放在我这里吗?”

施云琳摇头。

“因为他知?道,我对那个位置一点兴趣也没有。”齐嘉恕重新雕刻玩具,“正如他也是。”

施云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回宝林苑的路上,施云琳还在琢磨靖勇王的话。她忍不住反思自己在亓山狼离开?的半年里所做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急了。

或许是因为等待太煎熬。

施云琳在这一刻深刻体会到了姐姐等待周泽明的心?情。

到了六月初,施彦同忽然?占了亓国的边地广裕城。为何能?被他抢占?当然?是因为亓军正被亓山狼率领全力攻打鲁,广裕城几乎是座空城。

亓帝勃然?大怒,于?朝堂之上恶语咒骂。

不过很快,施彦同派来了使臣。愿以广裕城来换接回妻女。

亓帝令使臣回去回信,可用湘国皇后来换,但是施云琳不可能?放走。

施云琳是湘国皇帝的女儿,是心?腹大患亓山狼的妻子?,是最好的人质,决不能?放走。以施云琳已是亓人妇为由,拒绝送施云琳回湘。

亓帝同时将施云琳接进了宫中,并且传令给亓山狼,令其夺回广裕城,否则拿施云琳祭旗。

送去给亓山狼的圣旨刚走,前线又传来消息——施彦同抢占了广裕城相邻的吴城。

施云琳被带进宫的那一日?,齐嘉恕脸都黑了。他低骂了一句,骂亓山狼给他添麻烦。

可既接了这烫手?山芋,他便不可能?不管。先在宫里安排了自己人,到施云琳身边照顾,至少保她衣食无忧。他也亲自去看过一次施云琳,但见?施云琳十分淡然?。

前面还在三国交战,后边亓帝、湘和亓山狼之间也是三方?僵持着。

很快亓山狼身边的人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带回了亓山狼的回话。

朝堂之上,孟一卓站在文?武百官之前。他人生得高大,又重甲在身,挺胸抬头,像一座小山。

他大声说:“俺们将军说他不识字看不懂圣旨,想来是夸他骁勇之词。俺们将军还说,请陛下好好照顾他的家眷,要不然?他不放心?,要回家自己照顾了!”

孟一卓嗓门大,响亮的嗓音把嚣张的话演绎得更为目中无人。

满朝文?武个个低着头,谁也没吭声,偌大的大殿,寂静得落针可闻。

“退朝。”两个字几乎是从亓帝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亓帝又开?始后悔,后悔除掉了那些陪他征战四方?的好兄弟。当年只当打天下不容易,当真坐上这个位置,他才明白守江山更难。

凤林城。

赵岩走进施彦同的书?房里,见?施彦同愁眉不展。他说:“陛下,不若我们先将皇后和昭溪公主接回来?昭云公主毕竟是和亲的身份,咱们这般要人有些师出无名。”

一提到施云琳和亲之事,便是往施彦同心?口戳刀子?。

去年山河飘零被鲁国逼得仿若丧家之犬,在亓国暂时得到了喘息。

他会感谢亓帝和亓山狼吗?

不会。

他只会将大半年的苟且当成女儿的牺牲。他能?回来,不是因为亓帝也不是因为亓山狼,而是因为女儿的屈辱换来的。

他本该万千宠爱的女儿,为了他为了子?民,踏上和亲之路。

施彦同想想就痛心?。

赵岩瞧着施彦同的脸色,隐约猜得到他的心?思。他只好劝:“陛下,古往今来和亲的公主众多。虽然?远离故土,这也是身为公主的义务。”

施彦同忽然?大怒。

“义务?什么义务?我向来不爱听那些所谓的,享受了子?民供养接受了公主尊贵,就要履行公主义务的无耻说法!”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到底吃了用了多少供奉?真正用掉大量子?民供奉的人,向来都是广建府邸广纳妻妾大片封地的皇子?,甚至是权臣高官!这些,哪一个不比一个姑娘家用得多?”

“都是天子?子?女,公主与皇子?相比,比不过太子?能?继承天下,也比不过王爷侯爵的权势尊荣。好的都没有资格继承,却要拿一生的婚事当棋子?。但凡有个不愿意,便用义务来压!”

赵岩死?死?低着头,再不敢言。

“继承……”施彦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身,道:“研墨拟旨!”

很快,施彦同再次派使臣进亓。

“湘帝已立昭云公主为太子?,愿用广裕城和吴城,还有兵马粮草来断其旧婚,迎其回国举行立储大典。”

“什么?”亓帝不敢置信,“知?道要接我亓人妇回去名不正言不顺,就编这样的谎话?”

近臣解释:“湘帝已经昭告天下了。”

亓帝坐回椅子?里,陷入沉思。施云琳决不能?放走,可是施彦同那边又誓不退步。湘国的兵马不去驱鲁,反而停在亓国的边地虎视眈眈。再加上一个对亓国无比熟悉的关良骥……

亓帝怎能?不头疼。

心?腹近臣出谋划策:“陛下,不若我们放昭云公主回去?施彦同死?咬着广裕城和吴城不放,一直这么僵持着,若闵、胡这个时候趁乱掺一脚恐怕不妙啊。”

“再者说,亓山狼帮湘,恐怕还是因为这层姻亲关系。既然?湘帝要断了这门亲事,岂不是断了这层姻亲关系?以亓山狼的脾性?,若知?道自己好意相帮,湘帝却看不上他,刚有了点能?耐就要断绝这桩婚姻,他岂能?不气?”

“到时候,以那头狼的行事作风恐怕不仅不会帮湘,反而要率军杀过去。”

“咱们还可以让安排在军中的人散播些谣言,就说施彦同是如何一直嫌弃鄙夷亓山狼。”

“然?后再安排些人,将湘国皇后和公主送到边地之后……”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再想法子?传出消息——是亓山狼恨湘帝忘恩负义,杀了湘国的皇后和公主!”

亓帝缓缓点头。

这几日?,宝林苑的几个人都揪着心?。付文?丹和沈檀溪坐在院子?里,心?事重重。

忽见?齐嘉恕出现在院门口,沈檀溪下意识起身要避开?,惊见?施云琳在齐嘉恕身后。

“云琳!”沈檀溪快步迎上去。

施云琳亦是提裙而奔,跑到姐姐身前,握住姐姐的手?。“我进宫这段日?子?,让你?们担心?了。”施云琳说着,又望向母亲。

付文?丹也走了过来,连声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还有一个好消息!”施云琳眉眼含笑?,“我们可以回家了!”

“真的吗?”付文?丹握着施云琳的手?腕,“也准你?回家了吗?”

施云琳点头,笑?着说:“我们一起回家!”

沈檀溪红着眼睛,感慨地哽咽重复:“我们一起回家!”

齐嘉恕看向沈檀溪,看她沾泪眼睑里罕见?的笑?。他看一眼,再看一眼。

接下来几天,能?回家的喜悦盈着整个宝林苑,每个人欢欢喜喜,等着启程。

这一日?,沈檀溪在施云琳房中待了整个下午,天黑才回房。她眉眼含笑?,脚步也轻盈。她进了屋,绕过屏风,才发现齐嘉恕在她的寝屋里。

他坐在她的梳妆台前,背对着她。他手?中捏着沈檀溪的一支步摇,轻轻地摇晃着。

“本王好像没准你?走?”齐嘉恕继续晃着步摇,“沈檀溪,你?们的皇帝大费周章,用太子?之位、用城池去换他女儿回家。那么你?呢?若本王不准你?走,他会花心?思换你?回去吗?”

沈檀溪脸色煞白。沈檀溪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花心?思换她回国。她没有那个信心?。可是就算施彦同愿意费心?,她自知?身份,不肯再给养父添麻烦。

她终究不是亲女儿。沈檀溪紧抿着唇不吭声。

“你?这个假公主,还能?给我们亓国多换一座城池吗?”齐嘉恕转过身来,看向沈檀溪。看她无助弱小又彷徨的模样。他忽然?更恶劣地说:“要不,你?今晚再喝一瓶销春丝,把本王哄高兴了,本王就让你?走?”

沈檀溪眼眶里的眼泪忽地落下,她颤声:“您何必戳人痛处?”

齐嘉恕望着她坠落的眼泪,脸上的笑?顿时没了。他手?里的步摇也不晃了,随手?扔到妆台上。

“过来。”他命令。

沈檀溪在原地僵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朝他走去,立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