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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目色深深地望着身下的寒酥, 他问:“就这么怕约呈知道我们的事情?”

“当然。”寒酥不假思索。

封岌竟又追问:“为何?”

寒酥望着他蹙眉。这还有疑问吗?她不明白封岌为什么要问这么明摆着的事情。

他半压半罩着她,寒酥周身都是他的气息——熟悉又带着压迫感的气息。不想再保持这样的姿态,她只好硬着头皮,如实回答他的问题:“三郎心地良善又纯稚, 若让他知晓差点和他议亲的人与他父亲有瓜葛, 我担心他心里难受一时接受不了。”

寒酥明显感觉到封岌笼罩下来的气息重了些。他开口, 语气也重了几分:“所以, 回家之时发现我的女人和我的儿子将要议亲,我就能开怀接受了?”

“谁是你的女……”

……人。

寒酥声音渐低渐消, 尾音落在了心里。

封岌直接问:“难道不是?”

寒酥抿唇, 不吭声。

片刻后, 封岌再道:“寒酥, 你也该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寒酥眼睫孱颤, 在他身下抬眸望着他,目光交融, 她望进他深邃的眼底。好半晌, 她声音轻浅:“没有议亲了。”

又是一阵沉默,再寒酥将要忍不住这种姿态下的沉默欲要再推他时, 封岌突然问:“想嫁给他吗?”

微顿, 封岌补充:“约呈确实是个好孩子, 对你也真心。”

寒酥的心跳稍停了一下。她不觉得自己可以在封岌面前畅所欲言。在封岌仿佛能够将人看透的审视目光下, 寒酥突然觉得没有必要故意去说合适的话。她望着封岌实话实话:“他是一个很好的议亲人选。”

寒酥顿时觉得周身的压迫感更重了。她纤指微蜷,指尖抵进掌心。

“如果没有在路上遇到我,你会和他成亲?”

寒酥目光躲闪地垂眸, 些微艰难地点头。

出乎寒酥的意料, 封岌突然轻笑了一声。她微怯地抬眸望向他。

封岌似笑非笑地夸赞:“倒是真诚。”

——也是一点都不考虑他的感受, 哪怕他刚刚才提醒过。

“寒酥, 约呈在你心里占几分?”封岌收了笑,声音略沉,“想好丽嘉再回答。”

寒酥眸光浮动,显出几分迟疑。不是迟疑答案,她心里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清二楚。而是迟疑该怎么回答封岌。

片刻后,她说:“若我与他成亲了,他日后在我心里自然十分重要。”

成亲、日后,都是些假如的回答。

又仿佛同时在说她现在心里并没有沈约呈,他只是一个很好的议亲人选。

寒酥再次抬手,抵在封岌坚硬的肩膀轻推,低低的声线里噙着一点央求:“将军,翠微还在楼下等我……”

封岌这才坐起身。

压在寒酥周身的气场散去,她轻轻舒出一口气。也因封岌坐起的动作,未拢好的衣襟又敞开些,让寒酥看见他腰侧的纱布渗了血。

寒酥蹙眉。她坐起身,拿起遗落在床榻里侧的剪子,本是要剪断封岌绑好多出来的纱布,却发现因为刚刚的折腾,他裹缠在伤口周围的纱布偏了些。

封岌瞥了一眼,直接将上衣脱下来。他板正坐在那里,心安理得地等着寒酥帮她处理伤口。

寒酥抬眸望他一眼,一眼看见他满身的可怖旧伤。

之前第一次见他身上这些伤疤时,寒酥本能地吓了一跳。后来再见,只觉得崇敬。这是每一个大荆子民对救国英豪的理所应当的崇敬。

这些于十余年间落下的疤痕记载着他这些年疆场的丰功伟绩,同样记载着他如何收复一座座城池解救一座座城中为奴的子民。疤痕落目,令人动容。

寒酥靠过去些,手臂绕过他的腰身,先将他缠在腰上的纱布一圈圈解开,看见他的伤口,寒酥皱眉:“京中怎么会有北齐人。”

封岌笑笑:“想取我性命的人可不止北齐人。”

寒酥疑惑不解,怎么会有本朝子民想要封岌的命?这样的恩将仇报是非不分?

她再取来枕侧的干净纱布,重新为他一圈圈缠绕。每每绕到他后腰,她只好更靠近他,近乎环抱。他宽阔炙热的胸膛在她眼前,她即使半垂着眼,也避无可避。

好不容易重新裹好伤口,寒酥迟疑了一下,朝封岌靠过去,伸手去捡被他随手放在他身后的上衣。

就在封岌以为她要帮他将衣服穿好时,却见寒酥将他的外衣规矩放在他的腿上,然后她转过身,挪身从他身侧下了床榻。

“我要回府了。”她说。

封岌自己拿起衣服一边穿一边说:“约呈应该还在下面等着我。”

寒酥往外走的脚步微顿。她回过头来,也不说话,定定望着他。

又过了好一阵子,云帆在外面叩门,封岌让人进来。云帆快步走进,瞥一眼立在距离床榻最远墙角的寒酥,才向封岌禀话:“全部自尽,无一活命。”

封岌并不意外。敢于来刺杀他的人,必然都做好了赴死准备。他问:“约呈还在楼下?”

“是,三郎记挂将军,一直等着您。”

封岌下了床榻,望了寒酥一眼,道:“他总会知道的”。

寒酥不言语,却在心里并不赞同封岌这话。过了年封岌就会离京,等他回来她早已不在赫延王府,日后也不会再相见。那些不该让外人知晓的事情,自然会掩于尘埃。

封岌先踏出雅室离去,寒酥默契地仍旧待在屋子里,她走到窗口,朝下望去,看着封岌和沈约呈登上了马车,她才下楼。

还未走出房,寒酥突然想起一件事——沈约呈在楼下等封岌,可是翠微也在楼下等她。会不会撞见?

寒酥脚步匆匆往楼下去,却并不见翠微身影。她立在吟艺楼门前巡望,看见翠微在对街一家书摊前朝她招手。

寒酥穿过长街走过去,翠微主动道:“刚刚看见三郎,他问我怎么在这里,我说给您买书。”

寒酥心里松了口气。她再看向翠微,隐约猜到翠微可能觉察到了什么。

回府前,寒酥绕了路,去了上次封岌买糖炒栗子的铺子,也买了一袋糖炒栗子——上次在马车上封岌吃糖炒栗子时,整个车厢里都充盈着一种带着甜味儿的郁香,闻着就特别好吃。是以,今日有空绕远过去买一些回家给笙笙。

寒酥耽搁了些时辰归家,刚绕过赫延王府影壁处,远远看见正要往外走的沈约呈。

寒酥略迟疑,带着翠微沿着小道进府,避开和他相遇。

沈约呈自然看得出来寒酥故意避着他。他望着寒酥穿过枯木草径,目光仍旧噙着几分心疼。对于她避着自己,沈约呈又理解又无奈。明日是小年,过了明日他又要回书院,一连几日见不到她。

一想到一连几日见不到她,沈约呈心里提前开始失落。

忽然一阵风起,冬日的风从不知何为温柔,高高吹起寒酥的裙摆,拂过路边枯木。

沈约呈望着寒酥的裙摆微怔之后,又摇摇头。

寒酥带着糖炒栗子开心回朝枝阁找笙笙,可笙笙并不在房中。寒酥带笑的面容立刻一阵,脊背也在瞬间本能地沁出一股寒意。

兜兰赶忙说:“昨儿个笙笙得的那只小狗,笙笙很喜欢,带着那只小狗去花园玩了。蒲英跟着,岁涟、岁漪也跟着。还有两个侍卫跟着。笙笙出去前还交待让您别担心。”

寒酥完全没能放心下来,而是更急切地问:“哪来的侍卫?”

来路不明的侍卫岂不是更不安全?

兜兰连忙解释:“最近府里各院的下人有调动,刚刚又往咱们这边送了两个侍卫和两个粗使丫鬟。都是赫延王吩咐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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