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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什么相信你?”应建方看了眼名片,浑不在意,“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我可是寒山地产的元老,就算要被裁员,我也是最后被裁的一个。”

“你以为我说的只是裁员?”贺初秋笑笑,“您这样的肱股之臣,留着背黑锅可比裁掉要好。”

应建方刷地沉下了脸。

告别应建方后,贺初秋又意外从线人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对方告诉贺初秋,他之前合作的一个调查记者有东西要爆,但是没有渠道。

贺初秋和记者约在了一个僻静的公园,和他见面的记者叫李远庆,是圈内很厉害的调查记者,报道过不少黑心企业的内幕。

但后来不知怎么销声匿迹了。

直到见面后贺初秋才得知,原来李远庆哥哥是寒山地产项目经理,两年前死在了工地上,被判定为事故,赔了几十万草草了事。

李远庆不服这样的结果,一直在调查寒山地产。

据他自己说,这两年里他调查到了许多内容,甚至被威胁、殴打,绑架过。

他上交了许多文章,但全都被主编退了回来,到后来,甚至直接被报社辞退。

现在李远庆坐在他面前,穿了件黑色冲锋衣,棒球帽下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眼睛却又黑又沉,有一种执拗和破碎的矛盾气质。

他问贺初秋:“我的消息绝对保真,但后果很严重,甚至可能会危及你的人生安全,你敢不敢爆?”

李远庆把报告递给了他,里面揭示了寒山地产的多项灰色手段,还有在地方拿地时的利益输送。

贺初秋内心震撼不已,又迅速冷静下来,告诉他:“我可以爆,但这不是我的一手资料,我要确定真伪后才能决定。”

李远庆皱眉:“你知道我跑了多久才拿到这些东西?你们坐办公室的又能查到什么?”

贺初秋:“我有自己的渠道。”

李远庆吸了口烟,狠狠道:“要多久?”

贺初秋:“快的话年底,最迟年后。”

李远庆按灭烟蒂,说:“好,我信你一回。”

贺初秋压下了消息,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的寒山地产就像哈尔的移动城堡,庞大但破损,每往前走一步,身上就会掉落许多坏掉的零件。

工地陆续停工,房产交付时间一推再推,上下游供应商上门讨债……

许多行业人士和媒体都注意到了这些消息。

寒雷却在股东大会上宣称,外界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寒山地产现金流充足,公布的最新财报显示,集团年度业绩增长22.9%,净利润达45.8%。

股东大会结束,低迷的股票被拉高了两个点。

贺初秋把财报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打通了宋子谦的电话:“你有认识的财务分析师想赚外快吗?要信得过的人。”

宋子谦:“这说的不就是我?”

贺初秋:“我怀疑一家上市公司财务造假,你能做?”

宋子谦:“……”

“爹,祖宗,”宋子谦差点儿没给他下跪,“您现在怎么都开始涉及这种新闻了?你频道不想要了?”

贺初秋:“你就说你能不能做?”

“那我还是不够格,”宋子谦很有自知之明,又纳闷,“你想查谁?上司公司都有会计师事务所做年报审计吧。”

贺初秋:“万一会计师事务所也是一丘之貉呢?”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过先例,但大多只出现在新闻中,虽然听起来很严重,但对普通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真实感。

“那你找寒曜年试试?”宋子谦又说,“风投公司也有自己的财务团队,分析财报不在话下。”

贺初秋无语:“你让我找寒曜年查他爹?”

宋子谦:“……”

这不是贺初秋一人能解决的问题,最终,他还是决定向证监会举报。

但不能由他提出,需要利益相关方人员出面才更具真实性。

贺初秋开始等待。

一周后,应建方冒着大雪前来。

他坐进贺初秋车后座,表情很沉:“寒雷开始把许多争议项目转给我,让我做主要负责人。”

摆明了要人背锅,但他偏偏还不能拒绝。

应建方抓着驾驶位座椅,抬头问贺初秋:“你有什么办法?”

贺初秋指了指前方的富凯大厦:“向证监会举报。”

他是利益相关人员,一旦实名举报,那就是坐实了要和寒山地产势不两立。

应建方垂下眼眸,暂时没有回答。

贺初秋没有强迫对方,和人在路口分开了。金融街离他工作室不远,贺初秋开车过去,这才发现工作室已经贴上了对联,房间里摆着红梅和冬青,充满了节日的喜气。

原来,都已经快到除夕了。

他最近忙着工作,几乎没怎么和寒曜年见面。手里的素材要整理,答应了观众的视频要更新,今明两天都没有时间,年30那天又要和家人聚餐,再见面,甚至要等到明年了。

太久了。

贺初秋打开寒曜年微信,刚准备打字又迟疑了起来:过年约人,会不会太冒昧了?

依据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就算家庭成员关系再差,至少也会一起过年。

贺初秋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放下手机,退出了聊天框。

除夕这天,贺初秋结束工作回了老宅,在外婆家吃年夜饭是他们的惯例。

他们母子俩上午就过来了,舅舅舅妈一家去庙里参拜,要到下午才回来。家里只有外婆一人,老太太戴着老花眼镜站在书桌前写对联。

80岁的老人还眼明手捷,写起毛笔字来稳稳当当。

贺初秋拿着墨迹未干的对联走到门口,贴完对联,又站在门槛上踮着脚尖贴横批。

他偷懒没踩凳子,不料脚下一滑,从门槛上摔了下去。

“小心。”一双温热的大手扶住了他。

贺初秋抬起头,看到了身后的寒曜年。他穿了套相当正式的西装,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围着一匹红色围巾,冬日阳光照亮他的眉眼,明媚又英俊。

“寒曜年,”贺初秋眼睛亮了起来,转身正对他,“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寒曜年抱住他,笑着说道,“你一直不联系我,我想找你又担心打扰你工作,实在忍不住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遇见了你。”

贺初秋:“我怕打扰你。”

寒曜年:“我随时有时间。”

他们沿着胡同小路往外走,贺初秋围着寒曜年的围巾,一边走,一边谈一些无足轻重的旧事。

他说他们之前一起去过的那家澡堂关了,又说贺晨希爸妈知道她在谈恋爱,他甚至还从口袋里拿出个红包,很开心地说外婆给了他压岁钱。

贺初秋说完突然顿住,停下了脚步。

寒曜年:“怎么了?”

贺初秋:“我东西忘带了,你原地等我一下?”

寒曜年说好,两分钟后贺初秋折返,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什么?”寒曜年低头。

“外婆的红包,”贺初秋有些不自在地补充,“帮你要了份压岁钱。”

早在很多年前,他家人就不给他发压岁钱了。

没想到年近三十,竟然在贺初秋这里收到了红包。

寒曜年心头一暖,由衷道:“初秋,谢谢你。”

贺初秋嗯了声,又说:“我外婆年年都会给小辈发红包,数额不大,就是讨个好彩头。”

“我很高兴,”寒曜年慎重地把红包放进口袋,又问,“那我明年还有吗?”

贺初秋微怔,在寒风中笑了起来:“这得看你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