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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武一行也?讲究天赋,可能?一千个人里面就只会?出一个天赋极高的孩子,而薛惊羽正是那一个。他与?镖局里那些?人不同,他年幼时拜了个老师父,自幼习武,加上天赋极高,练就了一身打遍对手无一败绩的本领,是以方弱冠之岁的就当上了镖头,加入了竞争总镖头的行列。

纵使薛惊羽一身本事,终究还是年纪太?轻,又不怎么会?结交兄弟,于是总镖头的位置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为?此年轻气盛的薛惊羽在镖局里闹过一段时日,搅得镖局里鸡犬不宁。后来老镖头深夜找到他,悄悄告诉他,镖局近日接了个大活,倘若他能?顺利走完这趟镖,完成一票大的,回来自然就更有?能?力竞争总镖头。

那个活儿很奇怪,押送的东西未知,委托人也?未知,但给出的押镖费却是天价,且一再强调要保证东西的完好,不可出任何纰漏。所押送的目的地,正是泠州。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活儿蹊跷,里面的水很深,镖局里无人敢接。可薛惊羽年轻那会?儿浑身是胆,拍案说有?这好事落头上,还有?什么不敢?当场就将这活儿给接了。后来隔了半个月,他才见到要押送的东西。

是足足十来个大箱子,浇了铁水封死,里面是什么东西根本看不出来,每一个都?沉得厉害,搬动的时候偶尔能?听出一些?什么东西相撞的闷响。

这一趟镖,走了三?个月。到达泠州之后,薛惊羽按照上头的约定将东西送进了地道,越发觉得这趟镖的诡异,只想着赶紧交差之后带着弟兄们回去,了却这桩大活儿抢下总镖头的位置。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却发生了意外。薛惊羽为?了加快脚程,带着弟兄们走了山路抄近道。像他们这种经?常走南闯北的镖师,自然是明?白这种山路大多有?匪,但也?无碍,若是碰上了他给点过路费意思意思,山匪便不会?拦路。

但那回他们遇到的山匪却极其凶悍,上来便对他们下杀手,一场厮杀过后,只有?薛惊羽逃走,其他人全部死在山中。

薛惊羽对弟兄的死极为?悲痛,心里却也?清楚,那些?人的身手根本不是匪,他自幼学武,分得清楚匪和杀手的区别。意识到惹了大祸上身,薛惊羽连镖局都?没回,一路奔逃回了老家,藏在暗处一看,果然自己的爹娘在半个月前就坠河身亡,十二岁的幼妹也?跌落山头摔死。村里人给薛惊羽送了信,却没找到人,最后只得匆匆葬了他父母和幼妹。

薛惊羽心中大痛,当场喷了一口血,跪在亲人的坟前久久不起。只有?他知道,爹娘和幼妹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他所招致的祸事牵连。有?人要他死,要押送那趟镖的人全部灭口,所以他逃了,他的亲人就遭此横祸。

虽悲痛欲绝,薛惊羽却不敢在村里逗留太?久,给父母磕了头之后他匆匆离去,原本想去镖局查一查那趟镖究竟有?什么问题,却不承想镖局张贴悬赏告示,将他的姓名画像高悬榜上,说他走镖时起了歹心,杀害弟兄,私吞货物。

至此,薛惊羽无处可去,踏上了逃亡之路。

熙平三?十八年,他改名薛久来到泠州,思及曾经?的事,便有?意打听了一下,这才听说了官府当年从裴家的私宅里查抄出无数金银财宝,才终于明?白那年他走的最后一趟镖,押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朝堂有?人设局构陷裴氏,薛惊羽一个民间?的小小人物,竟然也?在无意间?成了捅向裴氏的一把刀。

然而这把刀捅得裴氏鲜血淋漓之后也?没得到善终,至今他仍不敢以大名营生,做一些?维持生计的小活儿,苟且偷生。

薛惊羽自问虽不是什么品行高洁之人,但却从不做谋害他人之事,得知自己无意间?害得裴氏家破人亡后,他心中愧疚难安,辗转难眠许久,最终多方打听,才得知裴氏当年获罪时,有?一女因出嫁而避祸,因此活了下来。

可是等?薛惊羽找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裴寒松之女已死,只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女儿,正是看起来痴痴呆呆的纪云蘅。

薛惊羽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被西城区的小乞丐围着,乖乖交出自己身上的铜板,其后那些?小乞丐骂她是个傻子,将她推倒在地,她也?没有?任何反应。等?小乞丐都?跑了,她才慢慢爬起来,抹着眼泪往前走。

薛惊羽起初以为?她是装傻,后来观察了一阵,发现?是真傻,心想她怕是难以委托重任,做不了什么大事。可她本来可以是官家千金,受尽万千宠爱,而不是沦落到被街头那几个没爹娘的小乞丐欺负。

他在纪云蘅身后跟着,一跟就跟了五年。

薛久道:“我有?心赎罪,但佑佑很努力地生活,似乎对从前的事一无所知,所以我从不告诉她这些?。”

许君赫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从前在长夜镖局,不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

薛久耸耸肩,“我若是知道,就不会?东躲西藏逃个十多年。”

“长夜镖局不是民间?组织,十多年前你们押送栽赃裴氏的赃物,今日又毫不掩饰地来这里大开杀戒。可想而知,过了今夜长夜镖局将不复存在,其幕后东家为?左相办事,将镖局推出来换纪家灭口。”许君赫道。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薛久翘起一只腿踩在椅子上,吊儿郎当道:“这些?年我反复琢磨,估摸着镖局的东家应当是朝廷的人,不然怎么当初走了那趟镖就我们哥几个死,其他人还活得好好的。”

纪云蘅在这时候开口,声音低低的,“我……”

许君赫与?薛久同时望向她,就见她踌躇片刻,说:“我还是有?些?用的。”

语气虽然没有?多少底气,但也?要为?自己证明?。

许君赫见状,心中一痒,唇角不经?意弯了起来,说:“那是自然,觉得佑佑没用的人,都?是有?眼无珠。”

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甚至还觉得纪云蘅是千古第一窝囊。

“那都?是从前的想法了,今日过后,我自然不会?再那么想。”薛久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略微正色道:“殿下,今日纪家遭灭门?,是不是跟你们白日里去庙中有?关?”

许君赫觉得这会?儿还轮不到他反问,便没有?回答问题,“口说无凭,你现?在还无法让我信任。”

“这好办,我手里有?个东西,绝对能?让你信任我。”薛久道:“只不过那个东西藏在了裴家那所郊外的宅子里,只能?明?日给你。”

“就今晚吧。”许君赫站起身,道:“我与?你同去。”

薛久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污,“呃……我这么出去可能?会?被抓进衙门?。”

许君赫道:“那你去清洗一下,一刻钟后出发。”

薛久倒也?没有?异议,毕竟今晚上他也?算是给沉寂许久的刀开了荤,杀了不少人,这会?儿没什么睡意,便起身去找井。

纪云蘅见薛久出去了,也?站起身走到许君赫身边,“我也?要去。”

许君赫本来也?是打算带上她一起的,遭遇今夜一事,他暂时不敢让纪云蘅离开自己的视线了,但眼下见她主动要求,便佯装为?难,“你不会?骑马,坐马车去会?在路上浪费很多时间?。”

纪云蘅马上提出了解决方案,“我可以与?你同乘一匹,像上次那样。”

此话?正中许君赫下怀,他偏得了便宜还卖乖,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道:“虽说带着你辛苦了些?,但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如何回报我?”

纪云蘅望着他的眼睛,只见俊俏的眉眼中藏着热望,仿佛有?将人灼伤的温度。她瞬间?想起了那片火光里,他低下头在她眼睛旁落下的一个轻吻,虽然转瞬即逝,但让她的眼角烧红了许久。

“你想要我如何回报?”纪云蘅巴巴地看着他,虽然嘴上问得干脆,眼睛里却有?着央求,似乎祈祷许君赫别提出过分的要求。

“那还是等?回来再说吧。”许君赫像是接收到了她的祈祷一样,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一刻钟后,薛久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污换上干净的衣裳,纪云蘅也?被许君赫拉上马,三?人提灯往郊外而去。

纪云蘅这次坐在许君赫的后面,马背颠簸厉害,她必须用双臂紧紧抱住许君赫的腰身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她的双手在许君赫的腹部处死死地扣住,隐约能?感受到他精瘦的身体上满是硬邦邦的肌肉,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散发出灼烫的温度。

她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脸颊贴着许君赫的后背,将脑袋缩起来,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被他尽数遮挡,不像上回那么寒冷。

也?不知在路上行了多久,纪云蘅隐约觉得有?些?困了,抱着身前人的手才刚松了些?力道,就被一个手掌给覆上,许君赫沉闷的声音像是从胸腔传到了背后,发出微微震动,“纪云蘅,抱紧了。”

纪云蘅一下清醒,赶忙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回道:“我抱紧了。”

“若是掉下去摔疼了,我可不管你。”他说。

纪云蘅生出惧意,又抱紧了些?,“不会?。”

其后的路上,她都?竭力遏止困意滋长,直到许君赫勒停了马,说了一句,“到了。”

纪云蘅打了个哈欠,腰背直起来,正要伸长脖子张望,却见薛久从前头驱着马回头走来,然后翻身下马,“殿下,在这里下吧,前面情况不对。”

纪云蘅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

许君赫问:“什么情况?”

薛久将马背上的弯刀取下来捏在手里,然后道:“我好像瞧见宅子里有?光亮,怕是有?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