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小说网kanshuyy.com

“那……”纪云蘅想了想,“那你见过我外祖父吗?就?是他们说?的裴大人,还有?裴家的其他人。”

邵生点头,“有?些见过,有?些没有?。”

两个人肩挨着肩靠在一起,从背影看显出几分亲昵,尤其是邵生的手还搁在纪云蘅的脑袋上?。

许君赫的眼神化作一把刀,往邵生手背上?扎了几下,见纪云蘅心情不佳,这才?压着一口气没有?发作。而后他直起身,转头朝外走,对薛久道:“你随我来。”

薛久应声起身,走出门时顺手将门给带上?,两人站在门口,被月色笼罩。

“殿下相信吗?”薛久问。

“墙上?的字迹可以作假,但岁月留下的痕迹无法作假。”许君赫似不想在这话题上?继续,只?淡声道:“你先?前所说?的东西在何?处,带我去看。”

薛久看着面前的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还没完全长出成熟男人的模样?,脸生得极其俊俏,眉眼间总隐隐藏着少年人的轻傲。这样?的人让人第一眼看去,总会觉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实则皇帝亲自?培养的储君,再如何?也不会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薛久这些年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很多人他看一眼就?能猜出本性如何?,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但面对许君赫,他很难琢磨出什么,薛久干脆不想,耸了耸肩,掏出火折子,在前面带路。

这座宅子十分宽敞,约莫是收留了很多孩子的缘故,卧房极其多,一间挨着一间,排成三排,与寻常的住宅规格不大相同。除却邵生住的那个房屋之外,其他的屋子基本没有?完好的,在经历多年的风吹雨打之后破败不堪,又?正值春分,野草疯长,薛久找起来颇为费劲。

幸而他先?前做了记号,来回转了几圈后就?找到?了地方开挖。埋得深,但是薛久力气大,干活也利索,没多久就?挖出了个大坑,将自?己以前埋的东西翻出来。

许君赫在旁边站着,月色洒下皎皎银光,他百无聊赖,时不时转头朝着纪云蘅所在的屋子方向看一眼——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总是忍不住扭头。

薛久挖出东西,捧着盒子来到?他跟前,一把就?将上?面挂着的锁给扯断了。盒子掀开,里面是一块旧布包着,薛久直接拿出来扔掉盒子,将布给揭开,捧着给许君赫看,“就?是这个小玩意儿。”

火折子的光不算明亮,但与月光叠在一起,勉强起到?照明的作用。许君赫低头望去,就?见那块灰扑扑的布上?是一颗枣子般大小的珠子,圆滚滚的,在夜色中散发出莹润的光芒,像是漫天夜幕上?的唯一的那一轮月亮落了下来,即便是在这样?的一块破布上?,也难掩其熠熠光辉。

许君赫低眼看着,缓缓吐出三个字,“夜明珠。”

薛久笑了笑,“还是太孙殿下识货,这东西拿出去,别?人只?当是假的珍珠。”

夜明珠是西域至宝,可遇不可求,在裴氏被抄家之前,国库里只?有?三颗,但比眼前的这个要大上?不少,是大晏的镇国之宝。

但那年从裴氏抄出了五颗夜明珠,许君赫还把玩过,与眼前这个大小一致,他瞬间就?明白了薛久先?前所说?的话中之意,抬眼看向他,“一共有?六颗,你拿走了一颗?”

“不错。”薛久道:“我这人打小心眼就?多,万事都要留个后手,虽说?当年我年轻气盛一门心思想干票大的,但那趟镖实在蹊跷,我心里没底,就?在走镖的路上?开了其中一个箱子,取了一颗方便携带的东西。”

他将夜明珠在手掌中颠了颠,玩味一笑,“一开始我以为是珍珠呢,谁知道晚上?这玩意儿发光,吓我一跳。”

“铁水封的箱子,你也能打开?”

“殿下,我们又?不是生来锦衣玉食的少爷,自?然要有?吃饭的本事。”薛久笑道:“也是我年轻那会儿还有?良知,换作现在我指定全给打开翻看个遍,早知道里面有?那么多宝贝,我就?带着远走高飞了。”

许君赫冷笑,“当初从裴氏抄出来的宝贝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一旦流于民间必定会被追查,他们都不敢出手,你有?什么能耐变现。”

不过夜明珠世间罕见,为了构陷裴氏,他们也算是下了血本。

一套珠子的大小,做工以及质地都是完全相同的,以前国库里的三颗夜明珠就?是一模一样?的大小,分毫不差,夜间发光时隐隐泛着紫光。后来从裴氏那里搜出的夜明珠发出的光则稍微偏黄,正与薛久手中这个一样?,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珠子与当年那五颗是同一批。

许君赫将夜明珠拿走,说?道:“你想为裴氏翻案?”

薛久道:“从前想过,后来见到?佑佑就?没想了,不过今日过后怕是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许君赫面无表情,“她有?名?字,叫纪云蘅。”

薛久哈哈一笑,“但是丫头让我叫她佑佑呢。”

许君赫:“呵。”

他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夜明珠足以证明裴氏的清白,只?是当初押镖的人都死了,长夜镖局也决心自?毁,就?算夜明珠能证明当年是有?人陷害裴氏,也无法证明谁是幕后主使。

许君赫回到?房内,纪云蘅与邵生还在闲聊,正说?着当年他在宅中念书的一些事。见许君赫进门,邵生站起身,对他道:“殿下,我知道你们想为裴氏翻案,能不能让我也参与?”

许君赫脚步不停,走到?桌边,将纪云蘅脱下的披风拿起来,声音平淡地问:“你能做什么?”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邵生道:“裴氏于我有?恩,此恩不报,我此生难安。”

“那你怕死吗?”许君赫问他。

不知为何?,邵生突然在这一瞬想起了当初在郑褚归手里偷文书时与迟羡正面相撞的场景,那个一身血腥气味的人站在黑暗处,问他:“你也怕死吗?”

邵生当然是怕死的,而且怕得要死,他却道:“若为裴氏死,荣幸之至。”

许君赫没再说?话,而是冲纪云蘅招手,示意她要走了。

见他反应平淡,邵生以为他对自?己的真?心话不屑,于是又?争取了一下,说?道:“我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先?前郑褚归的文书,是我偷到?的。”

“我知道。”许君赫道。

邵生又?道:“我当时从郑褚归的书房出来时,遇见了他身边那个迟大人,从他手底下逃生了。”

许君赫的脚步一顿,站在了那里,偏头看向邵生,语气又?慢又?重?,满怀疑问:“你从他手底下逃生?”

邵生没有?说?谎,因此坦荡地点点头,“绝无半句假话。”

许君赫的神色瞬间有?些不对了,他看着邵生,眸中浮上?深意,半晌,又?很轻地笑了一下,“有?意思。”

邵生被他看得脊背发凉,“殿下何?出此言?”

许君赫没有?回答,而是道:“你若不想死,今夜就?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日后别?再来了。”

邵生方才?听说?了纪家的事,哪里还敢留在这里,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打算跟他们一起离开。

几人走出门时,邵生对纪云蘅道:“我的马车停在后面,更深露重?,你与我一同乘马车回去吧。”

许君赫老?远就?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回头看纪云蘅,没有?说?话。

纪云蘅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点头应好。

她奔波一夜未眠,这会儿早就?困了,几个哈欠一打眼皮子都撑不起来,自?然骑不了马,跟邵生一起坐马车才?是最好。

只?是她想要回头与许君赫说?一声时,已?经看不见人了。

纪云蘅没在意,爬上?邵生的马车,没多久就?在颠簸中睡去了。邵生为了让她睡得舒坦些,将自?己的衣裳包袱垫在她的头下,用腿挡了一下,免得她滚下座椅。

直到?马车悠悠停下,邵生倾身过来将她唤醒,纪云蘅才?从浓重?的困意里睁开眼。

没休息好自?然是满眼的红血丝,纪云蘅一直在揉眼睛,下马车的时候眼圈红彤彤的。

邵生跟着下来,将她的手拿下,“别?揉了,当心给眼睛揉坏。殿下说?要纪家被烧了大半,东西也砸得一干二净,只?能暂时带你回山上?的行宫,你去了后好好休息,我明日去找你。”

纪云蘅困得不想说?话,懒懒地点了点头。

邵生道了别?就?回了马车上?,纪云蘅转身往行宫走,远远好像看见许君赫站在行宫门口,但还不等她与人对上?视线,许君赫就?转身进去了。

她跟在后面,去了许君赫行宫时,见许君赫坐在殿中不知道低头在看什么。

“良学。”纪云蘅站在殿门处,说?道:“可以让人给我烧些热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