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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慈和宫,沈轻稚陪着太后进寝殿,待她去更衣,自己才去偏殿换头冠。

如今她的发冠都换成了凤冠,都是按照往年的旧例来做,故而有些沉重,沈轻稚原本叫做新的,但萧成煜却不让她着急,沈轻稚心里大抵就明白了。

两人正式在一起也不过是萧成煜登基以后,一晃半年过去,看似时间不久,但两人却不知怎的,竟如同老夫老妻那般,颇有些心有灵犀。

有些话不用细说,彼此都懂对方的深意。

沈轻稚换头冠的工夫,便有些思绪万千,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梳妆完毕,一屋子宫人都等着她吩咐。

“娘娘可好了?”

守在外面的朝云回:“回禀娘娘,太后娘娘已经在暖阁了。”

沈轻稚这才扶着戚小秋的手出了偏殿。

此时在慈和宫,说话不太方便,沈轻稚便同朝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也没问付思悦在何处。

之后她便去了暖阁。

这会儿的苏瑶华已经换下沉重的大礼服,她只穿着家常的丝绵袄裙,颜色素净,头上只戴了一枝红宝石琉璃簪,那簪子光影明媚,却并不显得过分妖娆,只衬得她慈眉善目。

听到脚步声,她笑着往门口看来,隔着珠帘同沈轻稚慈爱一笑。

“轻稚,来,来母后身边坐。”

沈轻稚便乖巧来到她身边,恭谨坐了个椅子边,细细看起太后的脸色。

苏瑶华也不恼,就大方给她瞧,等到沈轻稚收回目光,她才道:“可安心了?”

沈轻稚羞赧笑笑:“半年不见,可是想念娘娘,虽时常有书信和脉案,但见不到娘娘的面,咱们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苏瑶华握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我在玉泉山庄好吃好睡,整日里游山玩水,用药三个月后就算是大好了,但太医院严谨,又调养了两月,才终于答应让我回宫。”

沈轻稚知道,不是她想回来,是她不得不回来。

冬至她未归,有萧成煜和沈轻稚,也不算太过单薄,但年节毕竟不一样。

太后慈爱地看着她,见她眉眼里都透着笑,又想起萧成煜的那些圣谕,她不由轻轻笑出声来。

“我以前只觉得皇儿性子冷,不肯同人好好说话,对人也少有耐心,如今看来,只是那些人都不对罢了。”

“只要是他喜欢的人,那便要捧在手心里,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沈轻稚的脸儿一下子漫上红云,四周的姑姑们,但凡跟沈轻稚相熟的,都轻轻笑出声。

一时间慈和宫的气氛颇为融洽,沈轻稚小声道:“娘娘!”

太后摆摆手,道:“好了,我不说了,你们两个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你们心里明白事,那日子就过得明白。”

太后看向沈轻稚,目光微微下移,不由道:“只盼你们能有好消息,那我还能含饴弄孙,帮你们看顾一下小的。”

沈轻稚脸上好似火烧,她低着头,呐呐不语。

太后又笑了。

她抬起头,看着熟悉的慈和宫,终是道:“以前我住在坤和宫,看似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我啊,觉得日子并不畅快。”

“现在,我再回来,却觉得宫里不一样了。”

“住了二十几年都没养出感情了,如今倒觉得像是家了。”

沈轻稚便笑道:“长信宫永远是娘娘的家。”

苏瑶华笑了笑,便同沈轻稚闲话家常起来,两个人一直说到午时,萧成煜才从外面大步而入。

待见了太后,萧成煜的眼底也有些温热,他不让自己再如少时那般哭泣,只忍住了道:“母后,见您身体康健,皇儿真是高兴极了,什么都比不上。”

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说话,仔仔细细看了他,才欣慰地道:“你身上的乌云,都散去了。”

萧成烨一愣。

太后笑着看他,目光一如既往温柔慈爱,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这么看着萧成煜,仿佛再看最珍贵的宝物。

这是她精心养大的明珠。

萧成煜这一次却收起了感动之情,他冲苏瑶华笑了笑,道:“因为有母后,有轻稚,所以我头上的乌云才能散去。”

苏瑶华看着他,也跟着他笑起来,暖阁里一时间暖意融融,幸福美满。

萧成煜今日特地空出了时间,过来陪伴苏瑶华,故而午膳便留在了慈和宫,同沈轻稚陪苏瑶华一起用饭。

桌上只有一家三口,也不过分拘泥,便屏退宫人,单独家人之间用了一顿饭。

席间苏瑶华给两人讲了讲玉泉山庄的样子,笑着道:“之前皇儿送我过去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简单看了看,根本没机会逛里面,那边山水相依,湖光潋滟,很是美丽。尤其是夏日时节总有凉爽微风,一改盛京的闷热,颇有些可爱野趣,不用冰都不觉得闷热。”

苏瑶华如今身体康健起来,说话也有了力气,不再如过去那般有气无力的,两人听在耳中,都觉开怀,脸上不自觉就挂了笑。

“轻稚定会喜欢那里,”苏瑶华笑着说,“等到明年,咱们便过去避暑,在那边住上一季再回京。”

沈轻稚便笑着说:“好,以后娘娘去哪里,臣妾就去哪里,臣妾要陪着娘娘。”

苏瑶华便点了点她额头:“傻丫头,你要陪着皇儿才是。”

一顿饭用完,沈轻稚和萧成煜彻底放下心来。

因为苏瑶华饭量比以前多了不少,也能荤素搭配着吃,能吃是福,故而两人这次才算安心。

待用完了饭,苏瑶华就轰他们回去各自忙,等到两人在明间同她告退,她才看向萧成煜。

“待到过完了上元节,我也还会再宫里多留几日,等到春暖花开了,我再去行宫。”

苏瑶华笑得意味深长:“可别叫咱们久等。”

萧成煜愣了愣,旋即竟是红了耳垂,低低应了一声。

待到两人从慈和宫退了出来,一起携手走在宫道里,沈轻稚才好奇问:“娘娘是什么意思?什么等不等的?”

萧成煜轻咳一声,轻轻攥了攥她温暖的手,两个人一路行至景玉宫宫墙之外,萧成煜也没有开口。

直到两人一起进了景玉宫,萧成煜却也不着急进殿中,就在这寒冬腊月里,牵着沈轻稚漫步在景玉宫雅致的回廊中。

不知何时,白雪飘落,簌簌而下。

微冷的风裹挟着新雪的清香,丝丝缕缕,飘在沈轻稚眼里眉间。

她眨了眨眼睛,指着游廊外道:“陛下,落雪了,这是今岁的第一场雪。”

已经逼近年关,正是隆冬时节,但今年的初雪却才姗姗来迟。

沈轻稚被萧成煜挡在里侧,被他遮挡了冻人的风雪,但她还是伸出手,去触碰飘摇的雪花。

冰冷的寒意从指间传来,沈轻稚却开心笑了:“陛下,太好了,终于落了雪,今年的麦子有了棉被,能度过这寒冷的冬日。”

沈轻稚在这高兴冬雪,萧成煜心里也欢喜,却思绪万千,他沉吟片刻,才在垂花门下停住了脚步。

此处避风,能见雪景,不被寒风吹拂。

沈轻稚跟着他停下脚步,笑意盈盈仰头看他。

过了这个年,萧成煜就要弱冠,沈轻稚整日同他在一起,感受不到他的变化,此刻才意识到,他似乎又长高了些。

沈轻稚笑得眉眼弯弯:“陛下又长高了,我得仰头瞧您了。”

萧成煜垂眸看她。

恰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如泪珠莹莹,摇摇欲坠。

萧成煜眼眸之中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深情,那是他在外人面前会克制,在她面前会放纵的眼神。

他深深看着沈轻稚。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轻稚,你还记不记得弘治二十年的冬日,也是大雪纷飞。”

沈轻稚眨了眨眼睛,她的记性很好,很快就想起了那一日的寒冷和风雪。

“我记得啊。”

说完这一句,她突然顿住了,然后便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看萧成煜的面容。

可无论她怎么看,都无法把他对上记忆里那个衣着单薄,披头散发的小黄门。

那一日的鹅毛大雪,遮挡了她的眼,又因天气寒冷,故而她没有耐心去看那人的长相。

能在这样的日子被罚跪的,又怎么可能是天潢贵胄呢?故而沈轻稚顺理成章把他认成了小黄门。

此刻她才突然明白,为何萧成煜第一次召她侍寝的时候,会那样说话了。

他已经知道,她根本就不是扭捏的性子。

沈轻稚看着萧成煜,千千勾起唇角:“陛下,那日被罚的竟是你吗?”

萧成煜点头,道:“是我,那日我做错了事,又不想惹母后生气,便自请被罚,但一出门我就后悔了,又觉得丢人,故而把袍服都除去,只穿了中衣去雪中罚跪。”

“到时没想到,突然碰到一个小宫女,过来语重心长开导我。”

萧成煜如此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的缘分,比你以为的要长,缘起风雪,缘深也伴雪”萧成煜牵着她的手,认真看着她,“轻稚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萧成煜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可他也是他自己。

在褪去皇帝的身份之后,他就是萧成煜,故而他所求,便是让沈轻稚成为他萧成煜的妻子,在之后,才是成为皇帝的皇后。

沈轻稚眨眨眼,她看着萧成煜,耳中听着他的情话,就连满天的风雪都不能叫她觉得寒冷。

她从心底里觉得温暖。

沈轻稚一直没说话,只看着自己笑,令萧成煜不由有些心惊胆战,他看了她半晌,才问:“轻稚,你还没答应我呢。”

他竟是委屈上了。

沈轻稚噗地笑出声来,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那吻如同蜻蜓点水,稍纵即逝,萧成煜还没来得及感受唇齿相依的温存,就被牵着往寝宫里行去。

“陛下您看,我的景玉宫种了丹桂,也开了一片茉莉,里面有我喜欢的东书房,也有陛下喜欢的西暖阁。”

沈轻稚一路前行,待站在寝殿门口时,她才回过头来,朝萧成煜浅浅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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