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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沈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沈怜雪到底没什么工夫去思索沈家,一觉睡醒,看裴明昉并未过来,她便直接来到厨房开始忙碌。

如今是冬日,她们会提前一日把下午要用的肉夹馍卤肉提前卤好,在汤汁里浸润一整夜,次日下午再小火慢煮。

这样的卤肉漂亮又入味,很得食客们喜爱。

甚至有人不要肉夹馍,过来直接按斤两买方肉,一买就是半斤。

沈怜雪如今已经不是卖三十斤五花肉,她甚至要卖到五十斤,差不多才够数,如今的铁锅都比以前大了一圈,生意好得不行。

今日她下了楼来,想要先做几份话梅排骨,带去摊位上试卖。

待到下午时分,几人一起出门摆摊,食客们惊喜地发现沈怜雪卖肉夹馍的那个摊位上,多了几个竹碗。

竹碗里面码放着几乎呈现琥珀色的排骨,在阳光之下莹莹散着光芒。

有那老食客问:“老板,又做了新口味?”

沈怜雪笑道:“这是话梅排骨,冷吃最是得宜,十五文一碗,竹碗还是老规矩。”

因这是凉菜,并未有很浓郁的香味,但卖相着实不错,就有老食客心动:“给我来一碗。”

沈怜雪做得不算多,一共就十来碗,很快就卖完了。

买冷菜,素碗和肉夹馍的,大多都要带回家去吃,今日倒是没有什么食客反馈。

沈如意依旧跟在白柔儿身边,陪着她卖麻酱馒头和卤蛋,一边卖一边吆喝:“新口味新口味,话梅排骨,好吃再来。”

今日大抵因是上元佳节,生意异常之火爆,沈怜雪这边的一大锅卤肉不多时就卖完了,只还剩下十来张馍饼。

而另一边的摊位,李丽颜也已经卖出一百多张煎饼。

沈怜雪擦擦手,把白柔儿叫回来,让她在摊子上卖馒头,自己则领着女儿往铺子行去。

也不过才一两日的工夫,店铺中的隔墙就已经被拆除,站在门口看,顿时觉得敞亮许多。

沈怜雪刚要进去,余光一扫,就看到边上站了个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上也戴着围裙,高高瘦瘦的,瞧着大约四十几许的年纪。

他眼睛很大,看人的时候很是专注,沈怜雪倒是记得他是谁。

“付老板,您有何事?”

这是隔了两间商铺,也在这条街上卖吃食的付兴财,他家是专门做汤饼的,有好几种口味,沈怜雪以前买过,味道还可以,就是分量略少些,而且沈如意也不爱吃,沈怜雪就不再登门。

但都是同一个行业的,沈怜雪自然认识他,他也认识沈怜雪,只是平日没什么交集罢了。

这会儿听到沈怜雪的声音,付兴财那双突出的大眼睛看过来,阴晴不定地瞪了沈怜雪一眼。

沈怜雪脸上的笑容消了三分,沈如意也没上前打招呼,沈怜雪牵着女儿的手,领着她就要进自家的铺子。

就在这时,付兴财倒是开口了:“哟,这铺子你租了啊?”

他这话说得不阴不阳的,沈怜雪不想理他,便继续往店铺里走。

就听他在背后道:“沈娘子,别以为你卖个煎饼厉害,就能开起铺子来,到时房租都出不起,可有你哭的。”

沈怜雪这才明白,他是看自家要开新说是,觉得自己要抢他生意,特地过来阴阳怪气一番。

“店铺生意如何,我自己承担,就不劳您费心了,”沈怜雪顿了顿,又道,“这会儿正是繁忙时,付老板不赶紧去忙?”

沈怜雪是个很平和的人,但平和并不意味着她会任人宰割,她或许曾经有过那样的过去,但从那过去的泥沼中走出来后,无论是自己的手艺还是身边的女儿,都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和自信。

一旦心中有了光明和坚韧,她就不再害怕任何事,不会再惶恐,不会再唯唯诺诺,更不会任人欺凌。

在汴京做脚店,卖吃食,好与坏,兴与亡,全看一身硬功夫。

无论怎么花团锦簇,食物不好吃,尝遍了汴京美食的食客们就不买账。

付兴财这般光顾着盯别家生意,只盼望附近没有同类吃食,好能多得食客的店铺,沈怜雪以为是开不长久的。

沈怜雪这么一说完,沈如意还火上浇油,站在母亲身边神气地叉腰仰头:“付伯伯,要好好做生意哦。”

付兴财被这母女两个气得倒仰,他狠狠哼了一声,倒是没有正面冲突,直接回了他们自家的汤饼店。

沈怜雪未多在意他,不过进了店铺后,还是同被她雇佣来做监工的陈六郎道:“陈哥,麻烦你帮忙瞧一瞧,总觉得付老板不太对劲儿。”

陈六郎同这条街的店铺老板都熟悉,帮闲的差事一直很足,他道:“沈娘子放心,我一直盯着他看,不会让他随意进店铺。”

沈怜雪看了看店铺的装潢,见隔墙已经打开,墙壁也快刷好白灰,就差铺设青石板。

即便如此,铺子里依旧很亮堂,看得人心中舒畅。

陈六郎道:“九娘子已经请了泥瓦匠,在改后面的厨房,这几日正乱,待到后日再去看吧,有我盯着,沈娘子放心。”

沈怜雪冲他笑笑,把手里的馍饼递给他:“今日多剩些馍饼,拿回去也吃不了,您要是不嫌弃,就拿家去吃。”

陈六郎谢过她,接了馍饼:“多谢娘子,祝您生意兴隆。”

沈如意跟着说:“也祝你生意兴隆。”

店铺都看完,沈怜雪才算安心,她领着女儿去刘二娘家买了两斤羊肉,然后便跟忙完的李丽颜她们回了家。

今日忙忙碌碌,却并不觉得累,反而有一种美梦将成的舒适和幸福。

沈怜雪同沈如意晚上坐在那泡脚,沈怜雪还道:“也不知道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如意在母亲的脚上踩了踩:“可能出了事,而且我觉得,那个姨母特别不对劲儿。”

“她的眼睛黑黢黢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沈如意如此说着,她突然想到,上辈子自从母亲走后,她也跟着师父离开了汴京,之后三四年光景都未回来,再加上离开沈家的那两年,说起来她有六年未曾见过沈雨灵。

六年时间,足够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感到陌生。

沈如意歪着头,对母亲说:“我觉得现在觉得她跟那个坏王爷很像。”

沈怜雪顿了顿:“你是说靖王?”

沈如意点头,她自己回忆这自己看过的那本书,但书中她所看到的剧情只到景祐十九年,也就是今年开春,之后的故事她都没有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且书中只围绕兰婶婶和坏王爷所写,其他人都是寥寥几笔,沈怜雪跟她基本是不被人在乎的小可怜,就连最后的结局都没给。

所以沈如意根本不知,为何沈雨灵今日会出现在巷子里,恰好被靖王的马车撞了,然后就被带回了靖王府。

沈如意:“……”

“咦,那……那女人,是不是被带回靖王府了?”沈如意瞪大眼睛问。

沈怜雪并未对她叫沈雨灵那女人有什么反应,倒是也想起这事:“似乎是的,那她或许就能见到兰娘。”

沈如意点头,她对沈雨灵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很关心霍茵茵,听到母亲的话,她立即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让兰婶婶好好生活,坏人快快走开。”

这个坏人,也包括以前欺负过他们母女的沈雨灵。

沈怜雪笑着点了点她鼻子,抓起她的脚丫给她擦脚:“好了,莫要再想沈家的事,你还是赶紧把九章算术背会,明日你父亲万一要过来呢?”

“哎呦,对!”沈如意一拍脑袋,立即滚到床上,开始闭眼睛默念裴明昉给她讲过的口诀。

沈怜雪笑着看看她,也收拾好家中一切,上床把女儿抱在怀里。

“团团,晚安,好梦。”

她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两个人滚进温暖的鸭绒被里,皆是一声轻呼。

沈怜雪耳边是女儿细细碎碎的背诵声,她缓缓闭上眼眸,不再关心什么沈家沈雨灵的,同女儿一起沉入梦乡。

而此时,状元巷裴府正是灯火通明。

裴明昉刚从禁中回来,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就已经坐在书桌后,听裴然禀报。

沈家的事简单明了,根本不需要范辙亲自出马,裴然一个人就查得清清楚楚。

“大人,沈家的事已查清,沈家确实死了人。”

裴明昉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的折子上,他不用给出反应,裴然自己就会继续往下说。

“死者名叫方言之,是沈家大小姐沈雨灵的夫婿,他于昨日傍晚,在榆树巷的一百三十八号遇害,同他一起遇害的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裴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裴明昉才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放下手里的折子,实在没想到死的会是方言之。

若说沈家最应该死的是谁,那肯定是已经病入膏肓的沈文礼。

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是年轻力壮的方言之。

裴明昉却不用过多询问,他直接下了定论:“榆树巷一百三十八号,还多了一名陌生的女死者,也就是说,方言之有了外室,并且就住在榆树巷。”

裴然道:“大人言中。”

裴明昉道:“若是这样情形,杀人者其实很好猜,必定是心爱之人背叛的沈雨灵,但今日,我们却在路上看到了沈雨灵,她当时身穿孝服,一看便是在给方言之守丧。”

裴然基本上不用说什么,裴明昉便全部都说多了。

“大人又言中,”裴然道,“大人一定想不到,杀人者是谁。”

裴明昉抬起头,淡淡看向他。

裴然那张平凡的脸,倒是难得露出些许欢快表情。

“是柳四娘杀了他,不,”裴然笑着说,“杀了他们两个。”

裴明昉微微一挑眉,转瞬之间,他便明白过来。

“难怪,沈雨灵出现在了靖王的马车前。”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

新的一日,又是忙碌而充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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