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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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上四四方方的形状,辛泰总有种奇怪的幻觉,他觉得这个小木屋像个棺材一样,躺在里面就像躺进了棺木当中。
但这种比喻也太不吉利了,辛泰从来没对谢知斐说起他心里的这种想法。
以他看,谢知斐自己倒是挺喜欢在这间小木屋的,有事没事就会过来。
正想着,只听哗啦一声,小木屋的窗帘被拉开了。
阳光穿过那扇布满灰尘的窗户,落到小木屋里面,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小例子都被照得清透透亮,那种阴暗潮湿的感觉瞬间就减轻许多。
“诶?你这次怎么舍得让阳光进去了?”辛泰很诧异,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谢知斐拉开这间小木屋的窗帘呢。
谢知斐并没有回答,只是将一个打开的木箱放在膝上,低着头不知在收拾着些什么。
一边收拾着,谢知斐问辛泰:“辛哥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说你很快就要出去了吗?”辛泰道,“我和你对接一下之后的工作行程,你这在路上也能看看剧本,提前揣摩一下什么的。”
听到这,谢知斐抬了抬眼。
阳光给他的面容打上了几抹柔和的弧度,不知道为什么,辛泰觉得这家伙今天心情好像真的很不错,虽说看不到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但就是让人觉得他在笑着。
辛泰很意外。
谢知斐问:“我昨晚发了一封邮件给你,你没看?”
“你给我发邮件了?”辛泰连忙拿出手机检查了一番,“你这,和我联系太少,被当垃圾邮件了。”
“那你现在可以看了。”谢知斐低下头,继续收拾小木箱。
辛泰点开邮件,看了一会儿,震惊地抬起头来:“不是,什么意思?你今晚不出去了?还让我去帮你联系一下娄金良的剧组,还要在他拍的剧里演个配角?”
他看着谢知斐在邮件里特别备注的:不要干扰原本的拍摄进度,不要抢别人的角色,如果实在没有角色,特邀出演就可以。
“不行吗?”谢知斐道,“我打听过了,主角到戏份比较关键的配角都已经定了,我肯定捞不着什么大的角色了,特邀出演个配角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你疯了?!!”
辛泰一副世界要完的表情,他问道:“你知道自己在演员里是什么分量吧?你要是想演戏,好剧本有的是,想和你合作的大导也多得是,如果你真想演电视剧了,我这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好本子,怎么偏偏选中了一个中等层级的导演……”
“是商业价值中等,不是拍摄水平中等。”谢知斐道,“娄金良挺有才华的,他下一部要拍《与君》,剧本我也看了一些,和他合作,我不亏。”
谢知斐:“总之,我给到你的要求就是帮我去娄金良的剧组争取个角色。”
辛泰:“……”
此刻的辛泰仿佛又在谢知斐身上,看到了他十几岁时那种任性妄为、难以被管教约束的样子。
六年前。
电视剧《镜月明》剧组。
“cut!”
导演一喊“卡”,辛泰连忙看向被钢丝吊在半空的谢知斐,见谢知斐被安稳放到地上才松了一口气。
再一看摄影机后的导演周景明面色阴阴沉沉,辛泰连忙倒了杯温水想要递给周景明,周景明却看都没看,一抬眼,锐利的目光便抓住了吊着威亚才刚刚落地的谢知斐。
“别下来了,还得再重拍。”
今天这场戏已经拍了十几遍,从下午两点开拍,到现在已经是傍晚,还没有要结束的印象。
听说还要再拍一次,辛泰频频看向自己腕上的手表,快到他该去接孩子放学的时间了,这要是再拍下去,估计又只能让孩子妈妈去接了。
谢知斐看了眼那些急着想下班的工作人员,压着脾气问道:“周导,刚刚拍的那一遍,又是哪里不行?”
周景明看着镜头里的回放冷笑:“你问哪里不行?就你不行。谢知斐,你到底会不会演啊?”
谢知斐沉默了一下,垂着眼说道:“导演,您说该怎么演。”
“你一会儿被威亚吊上去,表情能不能表现得更正确一点?你是要杀与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不是和朋友玩剪刀石头布,更何况你还受了一身伤,忍着痛的样子你会表演吗?脸色凝重一点可以吗?能不能不要只板着一张脸扮酷,我知道你长得帅,但你能不能用你那张帅气的脸庞多做一点表情?哭一哭笑一笑,不会死人。”
“但我觉得剧本里的角色内心很坚强,再疼他都能忍住。”
“那麻烦你演出来他在忍痛的感觉啊!”周景明几乎用嗓子吼着说话,“再能忍痛的人,疼痛的生理反应也会有啊!而且你演的这个人,年纪小小被灭了宗,带着病体苟延残喘活下来,已属不易,就这么副被药泡大的身子,刚刚又中了两剑,他还能面无表情地耍酷吗?谢知斐,偶像包袱能不能不要那么重啊!”
“我没有偶像包袱。”吊在威亚上的小少年声音也陡然急了起来,“刚才第六次拍摄时,我做了痛苦的表情,是导演您说不行,我才不做表情的。”
“是要忍痛的表情,不是拧拧眉头就能展现痛苦了,那个角色是隐忍的,他不可能做那么大的表情。”周景明忽然叹气道,“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痛苦?你从小到大,有吃过苦吗?你理解什么叫忍痛吗?”
见谢知斐答不上来,周景明扶额仰天:“怎么现在是个人都想当演员?我真的服了。”
谢知斐没吭声,但一双眼睛紧盯着周景明,目光流露出几分不服。
不顾辛泰挤眉弄眼让他闭嘴的眼神示意,谢知斐道:“但现在这个角色,除了我没人能演。”
“是,确实是。”周景明气笑了,“但你也应该知道,要不是因为你这张脸,我根本不会用你来演这个戏。”
周景明忽然换了种表情:“我之前看过你演的戏,就你在《这十年》里扮演的那个离异家庭的留守少年,我看了三遍。谢知斐,你毁了一个好角色。”
谢知斐倏地一颤,周景明紧盯着他继续说道:“本来好好的一个能反映不少社会问题、背负了许多痛苦的角色,你演成了什么样子?一个不懂事的青春期小男孩,一个不顾父母死活只顾自己开心,无理取闹的鬼火少年。”
“恕我直言,如果不提升提升演技,你的戏路窄的要死,你只能去演一些漂亮脸蛋,你根本抓不住身处底层的角色到底该怎么演。”
“我对那个角色的理解就是那样的。”谢知斐辩驳道,“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但他都没有抓住。这个角色本身就是不懂事的、不聪明的。如果他足够听父母的话,或者足够聪明,都能走出那个环境,和糟糕的命运抗衡。”
片场一阵寂静。
只能听见周景明咬着牙冷笑的声音。
周景明冷笑了一会儿,表情狰狞,忍无可忍地站起来骂道:“谢知斐,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懂那些拼尽全力却还是苦苦挣扎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情,你以为你到了他们的处境境况能好上多少?是,你是天之骄子,你是高高在上,你生来就应有尽有,可等哪一刻你什么都失去了,你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是了!这个角色我付违约金,我不用你演了!滚!给我滚!”
“不用。”谢知斐牙关绷紧了一瞬,眼眶也红了红,但他依旧尽量抬高着下巴,咬字清晰地说道,“违约金我来付,是我不想和你合作。”
说完,他卸下身上的威亚绳,头也不回地离开片场。
只听“哐当”一声门响,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辛泰连忙追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
郊外马场。
只听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不间歇地响起,骑在马上穿着骑马装的少年身体压得很低,风吹着他周身衣服,衣袖鼓鼓,风声猎猎,少年一双含着怒火的眼睛正紧紧盯向前方。这一刻的他仿佛是战场上迎战的将军,好像只有越来越快的速度带上的肾上腺素与马蹄重重踏向草坪的颠簸感才能宣泄他心底的愤怒。
纷乱杂沓的马蹄声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一阵寒鸦惊飞的声音响起,马蹄声忽然没入马场旁的一片橡树林中,马匹连同少年的身影都变得看不见。
林间有重物滚落的声音。
五分钟后,马儿悠悠闲闲,从橡树林间踏步而出。
马背上却是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