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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声问:“我试镜过了是吗?”

从完整的故事线看,电影里面邬声要饰演的角色是一个从小接受错误观念,以至于形成了与主流价值观完全背离的世界观的人物。

电影情节少冲突,更聚焦于人物内心的挣扎,探讨人性的复杂性,剧情冲突少就意味着要用微表情表达许多内容。邬声昨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钻研剧本,依旧感受到了极高的挑战性。

“当然。”周景明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你来演这个角色是最好的。”

“说实话,我观察你已经很久了。我甚至怀疑你有过和角色一样的经历。”周景明道,“上次和你一起吃饭,更印证了我这种猜测,你总是频频观察周围的人——有别于一个需要靠观察人群提升演技敏感度的演员的那种观察,你在确认你的行为有没有无法融入那个环境的地方。我对你了解太少,猜不到你这种性格的成因,但我敢肯定,你表现出来的种种举动,都和我要的人物十分契合。”

极度美丽的,看起来温和的、圣洁的,但实际性格上有着略微的神经质倾向,高度敏感,低攻击高防御,种种特性组成了周景明眼中的邬声——哪怕邬声本人不是如此,他也一定可以在拍摄过程中挖掘出这种性格特质来,投射到邬声要饰演的角色身上。

周景明可以肯定,邬声就是他要找的演员。这种契合感,甚至不是演技就可以弥补的。有些演员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但有些角色就是死活演不了。

在现实见到邬声之前,周景明曾经担心过邬声因为太过漂亮,戏路太窄,但真正看见之后,反而没有这个顾虑了。

邬声的脸无疑是漂亮的,但漂亮不是他的缺点,比他的漂亮更难得是他的气质,看到这个人站在面前,总会让人生出一种对他过往的探究欲。

而那过往又像是极难被轻易探究出来的。因为邬声的态度是那样的平和,平和到在告诉其他人,他已经和自己的过去和解了。

周景明极其喜欢邬声身上的这种特质。

至于试镜,只是走走流程,以及确认一下邬声的演技如何。

邬声微微屏住呼吸,他没想到在自己观察别人的时候,自己也可能落入别人的观察当中。

而且周景明的一些推测很准确,再加上刚刚周景明和别人说话时表现出来的性格,邬声稍稍有种不安的感觉。

但周景明的态度显然是赞赏的,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赞赏的。

而且,邬声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谢知斐,不得不说,谢知斐的存在,让他的心安定了许多。

这让邬声瞬间提起的心放下去了一些,邬声道:“契合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但有了周景明的这一番话,当天晚上,回家之后,邬声再看剧本时,代入感忽然就多了起来。

电影的剧情里,主角的伪装虽然高明,但还是露出了破绽。

最后的结局里,主角被他想融入的族群驱逐。又或者说,主角主动离开了那里。

他选择拥抱真实的自我,而不是去迎合族群的规训,将自己放逐回童年时最让他感到恐惧的幽深丛林,躺回到自己曾经被惩罚受戒的地方,在那里反而得到了内心的平静。

这个角色,他没办法选择平静的、普通的、正常的生活,哪怕他有机会选择这样的生活。但他贪恋痛苦的滋味,只有拥抱痛苦的同时,才能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活着。

但忽略这些人物内心的挣扎变化,不多的几个剧情结点还是让邬声又生出了曾经有过的恐惧。

“我会被你们驱逐吗?”看着在房间里抱着箱子来来去去的谢知斐,邬声问。

听到邬声的问题,谢知斐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下来。

他扫了一眼邬声手里的剧本,心里大致猜出来怎么回事,便说:“等我和你一块看看剧本。”

他这几天忙着将自己的一些物品摆在邬声的家里,又或者从邬声家里拿走一些生活用品摆在自己那。并顺利用自己的钥匙换到了邬声的房门钥匙。

总之就是要全方位地将自己渗透进邬声的日常中去。

感受到邬声的不安,他走过来,坐到邬声身边,陪邬声看了几页剧本。

看完后,谢知斐就知道邬声在担忧什么了。

谢知斐轻轻吻了下邬声的额头:“不要想那么多,剧里是架空的世界观,会驱逐异类是那个部落的习俗,不是这里的作风……虽然电影确实是在反映现实的一些情况,但是是把问题和矛盾极端化地演绎出来给观众看了。”

“而且,哪怕被驱逐,被驱逐的也不会只有你一个。我会和你在一起,现在是,未来也是。而且你和那个角色虽然经历相似,但性格并不一样,你们的结局是会不同的。”

谢知斐顿了一顿,眼睛一弯笑起来:“怎么样,和我谈恋爱是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邬声简直幻视谢知斐身后有条尾巴在摇,邬声道:“如果你不说后面这句话的话,我感动的程度可能要更高一点。”

谢知斐满不在乎的说道:“那说明还是有感动到你的。”

“明天你行程是空的,能陪我回家一趟吗?”谢知斐道,“我爸妈想见你。”

“之前不是见过好多次了吗?”

“但之前他们只知道我在追求你,现在你是要以男朋友的身份回去看他们了。”

邬声分辨不出来这有什么不同,但一想到谢知斐之前追求他的事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就又有些恼火。

他缺失太多在蓝星的生活经验,半个月的时间让他融入了许多,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怯意,但总有些方面会有遗漏。

他之前怎么就完全没发现谢知斐在追求他呢?

邬声心里暗恼,但对于谢知斐的邀请,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对于谢父谢母的印象很好,也乐于和他们多接触。而且谢知斐说的没错,他的性格和剧本里角色的性格是不一样的,实际上他今天产生惶恐心情的来源点还是白天里周景明的那一番话,他害怕自己被更多像周景明一样的人看透。

被观察是演员的命运,如果他想让自己的伪装更好一些,那就只能更多地去和蓝星人接触,融入他们的日常生活,扩大自己的社交圈子,这样他就更像是从一开始就生活在这里的人了。

总有一天他能让哪怕像周景明一样的人来观察,也发现不了他的不对。

《十三夜谭》拍完第六期后,第一季就已经全部拍完,剩下的七期半年后再拍再播,而周景明的电影也恰好在这时开机,不出意外的话,这半年邬声都会泡在电影剧组里。

电影的拍摄技巧和电视剧有许多不同,同样是视听艺术的表达,载体都一样,但表现手法就不尽相同。

别的不说,同一帧的内容里,电视剧可能就是单纯的空镜,不带有任何信息和作用,单纯就是好看或者转场,又或者干脆就是剪辑用来水时长的。

一部优秀的电影就不这样。

电影受限于时长,对导演的表现手法,以及放信息的密度都有要求。

为了不浪费时长,就会要求在镜头语言、场景构图、以及打光等都要有自己的作用。

周景明作为一个优秀的导演,对视听艺术的审美要求是很高的。这种高要求分摊到演员身上,就会给演员造成压力。

鉴于周景明这种高标准,邬声需要学习和琢磨的事情又多了许多,生活骤然间充实起来。

除了作为演员的必修课必须要完成之外,邬声还喜欢现实和周景明发起交互,以便能更好的磨合。

周景明和娄金良与宋桥的风格都不一样,他说话耿直,并且不是娄金良单方面只针对甄柯输出的那种耿直,是面对所有人说话时都耿直。哪怕是闲聊时话语里的信息密度也很大。

邬声一开始对周景明略有防备,发现周景明说话时信息密度这么高后,又沉迷上了搬着小板凳在周景明身边听课的滋味。

这导致周景明总能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时候忽然意识到邬声在他身边。

虽然不知道邬声是怎么做到神出鬼没一样的效果,但冷不丁的感觉,总是会让周景明心跳加速,被吓一跳。

“哎呦。”又一次发现邬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周景明在吓了一跳之后说,“我在和灯光师聊打光,你怎么又冒出来了?”

邬声道:“听一听不可以吗?一会儿我还可以帮灯光老师扛设备。”

周景明沉默了一下,问邬声:“谢知斐应该很听你的话吧?”

邬声:“还可以吧。”

让谢知斐听话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毕竟谢知斐狡猾并且擅长钻空子,但凡让谢知斐发现能有不惹他生气又能让他自己讨得好处的方法,是一定会用一用的。

“还可以那就是很听话了。”周景明道,“你要是用刚刚看我的眼神要是看着他,我估计他连月亮也可以给你摘下来。”

邬声听了没有反驳,但在心里说道,更有效的办法是去喊谢知斐哥哥,不过这招他不常用,一来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谢知斐比他年长,二来,用的次数太多效用就会减少,这个道理邬声知道。

邬声在和谢知斐谈恋爱的事情在剧组里不再是秘密,有些工作人员也会在网上冲浪时发帖说这件事。

但嗑他们两个人的实在有些太多了,假装自己是圈内人乱说他们已经在一起的之前也有不少,这导致真的娱乐圈的工作人员出现并且发声之后,竟然也被当成了故事。

关于一件事情,如果煞有其事的流言太多了,那么当真相流露出来的那个瞬间,也会像流言。只有当事后被印证为真实的时候,当时的围观群众才会猛地意识到:马德,他们曾经离真相那么近过,是历史的旁观者。

显然,关于邬声和谢知斐的这段恋情里,多了很多不自知的见证者。

“那我可以留下来听了吗?”邬声只关心自己能不能留下来听的事。

周景明道:“听吧,正好一会儿你也要过来走走位,定一定摄影机的位置,再确定一下光比。”

说到这,周景明道:“你的体力是真的好,一天的拍摄强度下来,居然还能来做灯光模拟不需要光替。”

因为摄影棚的大灯照起来很不舒服,热得汗都能闷出来一身。是以有些吃不得苦的演员是很讨厌在灯光下面长久站着的,关于吃苦这一点,邬声真是个中翘楚,敬业得可怕。

周景明琢磨起来:“那拍摄时那场追逐戏是不是能拍个一镜到底?”

邬声:“可以。”

邬声很少肯定说可以,能让他说可以,那就是真的能做到了。

周景明用一种激赏的目光看着邬声:“是不是我有任何离谱的要求,你都可以做到?”

邬声正经八百地说道:“摘月亮这种就做不到。”

周景明哈哈大笑:“言外之意是,除了摘月亮之外都可以了?”

邬声道:“我会尽力的。”

邬声很享受现在的状态,能力被认可,经常得到来自他人的赞扬与鼓励。他会为了维持这种状态更加努力地去提高自己的能力的。

灯光调试是一件会耗费很多时间的事情,等灯光调试完,小半天的时间过去。周景明喊住邬声,和邬声一起在摄影棚的道具桌旁吃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