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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明烟把头低下去,认真吃自己的,不敢再偷看他。

对面男人柔和的视线扫过来,外面的光顺着玻璃铺洒进来,将她精巧的半张脸映得通透,腮上浮现浅淡的粉色,显得娇憨可爱。

——

午饭后,舒明烟和慕俞沉两人回蔗县下面的小镇。

路上经过一段崎岖蜿蜒的山路,道路很窄,慕俞沉减缓车速。

彼此寂静了一路,此时慕俞沉才打开话匣:“回镇上就这一条路吗?”

舒明烟嗯了声:“蔗县成为旅游小城之后,好多乡镇也发展了起来,我们那边还是老样子,主要就是因为这条路。平时还好,一到雨天就比较危险。”

她视线移向窗外,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不用太赶时间,再慢一点吧。”

慕俞沉余光朝旁边的舒明烟看了眼。

听说她父母就是因为车祸没抢救回来,最后双双去世的,而车祸发生的地方离家很近,不会就是这里吧?

慕俞沉又踩了点刹车,降低车速。

车厢内重新回归安静,谁也没再开口。

舒明烟父母的墓建在小镇东面的半山腰上,是一个墓园,镇上大多数住户的亲人都葬在这边。

车子停在大门口,舒明烟和慕俞沉徒步往里面走。

她手里捧着在山脚下花店买来的鲜花,慕俞沉手里拎着保鲜食盒,里面是舒家父母爱吃的点心,舒明烟亲手做的。

停在爸妈的墓碑前,舒明烟放下鲜花,蹲下身来把食盒里的贡品摆上去。

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烛和纸钱,慕俞沉屈膝蹲在她旁边,给她帮忙。

舒明烟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点着三炷香拜了拜,插进去,跪下来磕了个头:“爸妈,我来看你们了,还有……”

舒明烟介绍慕俞沉时,忽而顿住。

她凑到慕俞沉跟前,用一只手半捂在他耳际,用极轻的声音说:“咱们俩领证的理由,我爸妈在天之灵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我和你不是因为相爱结的婚,他们会不会怪我乱来?”

她几乎用气声在说话,又贴的这样近,慕俞沉感觉心上仿佛有只小猫在挠。

他顿了下,学着她的动作,在她耳边反问:“以前慕知衍跟你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怕你爸妈会怪你?”

舒明烟继续贴过来,半捂着他耳朵,生怕自己的话被爸妈听了去:“我和慕知衍的婚事是慕老爷子的意思,责任不全在我,而且我和他也没正式订过婚啊,他就算来了也只到墓园门口,没进来过。咱们俩这不是领证了么,不一样的。”

慕俞沉又再次凑她耳边:“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也不离婚,要好好过日子,你爸妈不会生气的。”

静谧的墓园中,微风过处,树叶轻摇,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悄悄话。

一会儿你趴我耳边,一会儿我凑你跟前,画面和谐中透着几分不和谐。

舒明烟还没发觉自己的行为哪里不妥,认真想了想慕俞沉的话,双手按着地面,再一次上身前倾朝慕俞沉耳边靠过去:“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咱们不离婚的,我爸妈应该不会生气。”

慕俞沉忍着笑出声的冲动,见她说完便直起了上身,他食指微勾:“你再过来一下。”

舒明烟以为他还有话说,听话地把一只耳朵送上去。

慕俞沉唇贴过来,用气声道:“咱们俩在这儿说悄悄话,你说岳父岳母听见了没有?”

“?”

“!!!”

舒明烟本能地把慕俞沉推开,面上努力保持淡定,好像刚才那个说悄悄话的人不是她。

她跪坐在地上,低着头给爸妈烧纸钱。

慕俞沉凝望她片刻,也跟她一起跪下来。

舒明烟察觉他的动静,错愕地扭头。

慕俞沉郑重地介绍自己:“爸,妈,我是慕俞沉,我和哝哝结婚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委屈,请你们放心。”

他上了三炷香,规规矩矩磕头,和她一起把纸钱丢进炉子里。

舒明烟有点愣住,失神地看着他。

须臾,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把金元宝丢进炉子里,雪白的耳尖逐渐添上一簇新红。

慕俞沉只稍微在墓前呆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远处等候。

难得来一次,她肯定有好多话要跟父母说,自己在场她肯定放不开。

因为他的体贴,舒明烟心上暖暖的。

她给爸妈讲了很多生活上的事,说慕家,说学校,说她进了《逐鹿春秋》的剧组做编剧助理。

把手上最后一点纸钱烧完,她看一眼远处那抹挺拔的身影,跟爸妈道:“我突然结婚,你们肯定没有料到,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不过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也很照顾我,你们不用太担心。”

她抿了下唇,长长的睫毛耷下来,“虽然我们俩没谈过恋爱,没有爱情,但是我想过了,我在慕家长大,慕家的人对我而言都是亲人,我和慕俞沉之间是有亲情的。”

“书上说,世间的爱情在经历婚姻和生子之后,会逐渐转变为亲情。所以我和他只是跳过了中间一个小小的步骤而已,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也一定会过的很幸福。”

炉中的纸钱烧完了,舒明烟又在墓前待了一会儿。

风渐渐大起来,周边松柏摇晃的厉害。

天上乌云密布,黑沉沉地压在头顶,山雨欲来。

慕俞沉终于大步过来:“可能要下雨,我们回去?”

舒明烟应了声,手忙脚乱把点心收起来,装回盒子里。

慕俞沉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有点不解:“贡品还要带回去?”

舒明烟说:“我们这边的习俗是直接带回家,供奉过先人的食物吃了会被先人保佑,你要不要尝尝?”

慕俞沉伸手接过:“行,那回去咱们俩解决掉。”

把墓前收拾干净,他牵着舒明烟的手往门口跑。

两人刚坐进车厢,豆大的雨滴砸下来,形成密集的雨网。

雨势越来越大,车前挡风玻璃流水潺潺,像个小瀑布。慕俞沉打开雨刮器,也不过清扫出片刻的清晰视野。

舒明烟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刚下午一点半:“不是说傍晚才有雨吗,怎么突然提前了。”

头顶黑云很大一块,雨不像能很快结束的阵势。

“现在该怎么办?”舒明烟转头去问慕俞沉。

外面的大雨被风吹起,在半空中飞舞,眼前灰蒙蒙的,如丝如绢,如烟似雾。

慕俞沉思索片刻:“在车里耗着不是办法,不然我们先去找个酒店?”

舒明烟欲言又止:“这个小镇比较穷,没什么豪华大酒店,都是胡同里的小宾馆,环境不好,不知道你能不能住得惯。”

“看看再说。”慕俞沉觉得现在也不是娇气的时候。

舒明烟点开手机查看一下地图,往前指了指:“一公里左右就有一家。”

雨太大,慕俞沉车开的很慢。

停在一家老旧的宾馆门口,他解了安全带,对副驾的舒明烟道:“你先别下车。”

舒明烟以为他是要先去看看环境能不能住,便乖乖点头。

慕俞沉下了车,冒雨跑进宾馆里。

一分钟后,他从里面拿了把伞出来,帮她打开副驾的门:“下来吧。”

舒明烟被他扶着下了车,撑开的雨伞遮在她头顶,

两人进了宾馆,慕俞沉把伞还给老板。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在电脑前坐着,一口地道的蔗县本地口音:“要一间还是两间?”

慕俞沉听不懂本地话,老板语速又快,他不解地问舒明烟:“他说什么?”

舒明烟听见老板的问题本来就不好意思了,又被慕俞沉一问,登时羞的不行。

老板放慢了语速,说着蹩脚的普通话:“我说,你们住一间房还是两间?”

还配合着伸了一根和两根手指。

慕俞沉缓过神来:“一间。”

老板拿两人身份证做好登记,递过来一张房卡:“一晚上一百,押金一百,房间在五楼。”

慕俞沉付了现金,收起证件和房卡。

转身扫视一圈,他问:“电梯在哪?”

老板被问得有点错愕,随后笑了:“先生,您看这里像是有电梯的吗?前面左转是楼梯。”

慕俞沉和舒明烟走过去,发现是一个很窄的楼梯,光线黯淡,还有些发潮。

舒明烟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确定住这儿吗?”

慕俞沉这种永远只住豪华酒店套房的人,就算没有重度洁癖,真就能容忍这种地方?

舒明烟已经感觉他的眉头在越皱越紧,但还是压抑着不悦往楼上走:“不然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车里吧?”

爬上五楼,地面铺着的毯子上一股湿潮的霉味。

慕俞沉刷卡打开房间门,里面空间很大,老旧的桌椅,一张大床,床对面一台液晶电视,白色地砖上有黄色锈斑。

床上白色床单被罩铺的整齐,枕头上有洗不掉的淡黄色印记。

旁边摆了张沙发,沙发上也是印迹斑斑,有点像男女欢爱后留下的没有清洗干净的污渍。

慕俞沉停在门口,怔忪地看着,脚步再没往里面迈进一步。

好一会儿,他看向舒明烟:“我突然觉得,咱们待车上也挺好的,你说呢?”

舒明烟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车里地方有限,太久了难免浑身不舒服。

她犹豫两秒:“要不然,去我家吧。虽然好多年都没有住人了,但稍微打扫一下,可能会比这里好点。我还在那边备了一套床单被褥,就是怕遇到下雨天。”

慕俞沉眯了眯眼,俯身打量她:“你刚才怎么不说?”

舒明烟眨了眨眼睫,很无辜地为自己辩解:“是你说住宾馆的,我非邀请你去我家,也不好吧。而且我的床很小,如果今晚真的走不了,咱们俩可能有点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