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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马球赛仍然十分激烈, 许莼身侧有侍卫挡着,总算没什么闲杂人来缠着他了,然而到了万象楼楼下, 却又碰上了一位不知趣的客人。

“在下广源王次子侬安邦, 见过靖国公世子。”

许莼看过去, 见一个青年穿着宝蓝儒衫,样貌俊美, 文质彬彬。微微一愣,他站在侬思稷这边,自然先入为主觉得侬安邦必定面目可憎, 但想来既然此人能让侬思稷这样英勇善战的长子都差点世子之位不保, 想来定然也有过人之处的。

许莼一边想着一边还礼:“原来是侬小王爷, 请问有何见教?”

侬安邦听说侬思稷是从靖国公世子的门路引荐上得了皇帝召见的, 还以为见到自己会冷言冷语,而且近距离一看这靖国公世子眸亮如琉璃,肌骨莹润, 风姿绰约,不由心中暗恨这样人物竟被侬思稷先结交去了。

然而许莼却含笑还礼,温文尔雅, 并不曾恶言相对,甚至还尊称他小王爷。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再细看许莼身上丝袍一寸褶皱都无,绣履上几乎纤尘不染, 腰封一丝不苟结着簇新时兴结子, 明显是有奴仆专门替他搭配的颜色。

这娇贵世子恐怕自己要解开那繁复衣带都是个问题。更不必提那宝冠玉佩之品质上乘, 作揖时袍袖扬起天青色内衣里传来的隐隐龙涎香气, 无不透着低调的奢华和娇贵, 想来自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出则高车入则软枕,和侬思稷那粗莽之人完全是两路人,心中陡然升起一线希望。

他又深深做了个揖道:“闻听家兄得世子保荐,这才有机会面圣,如今立下偌大军功。我们夷洲闻之上下振奋,我父王甚至恨不得立刻进京叩谢圣恩。但年高体衰,进京路程太远,这才派了我进京谢恩。然而不得巧,一直未能得皇上召见,不知许世子能否代为引荐?”

许莼道:“小王爷实在是过誉了,令兄是真有将才,又一心报国,恰逢国有战事,他挺身而出,皇上自然是亲自召见嘉勉。哪里是我什么功劳呢,我为津海市舶司提举,引荐藩国王使乃是分内职责。”

侬安邦看他一番话说得圆满通透,心下通亮,心道这样精于官场的人才,哪里是我那傻哥哥能结交的?果然只是运气罢了,此人风姿灵动,又闻他交游广阔,正该与他结交,连忙笑道:“世子过谦了。今日原本我哥在这里打马球,我听说皇上也来了,特想着求武英侯看在我哥面上,求见皇上,当面叩谢圣恩的。可惜武英侯太忙,不曾见我,但如今能见到世子,也是极好的,不知世子可赏脸,小的在霁月楼治了一席,能否有这荣幸与世子一叙?”

许莼笑道:“本来看在令兄面上,不该推拒,只是我今晚有约了。且不日我又要去津海了,如今回京也只是献俘罢了,不能与小王爷一叙,遗憾!只是看小王爷心诚,我给小王爷略微提一提,小王爷若信便信,若不信只当我说笑罢了。今上用人,不拘一格,只看才德,经世务实为上。只要小王爷能为皇上分忧,皇上自然见你。若只是送些荔枝土产来,那与别的藩王使臣有何区别,皇上为何要见你呢?”

侬安邦心中一动,自南往北,荔枝运送不易,因此自己送荔枝入宫,并未大肆张扬,只怕别的权贵知道了和自己索取拿不出倒得罪了人,只是这位如何得知?

他连忙上前又深深一揖,这下带上了十分诚心恭敬:“还请许世子指教!如何才能为皇上分忧,有幸瞻对天颜?”

许莼笑道:“令兄之才在将兵用武。但如今边疆清宁,皇上如今需要什么?俗话说:乱世用武,治世尚文,我看足下也是聪明人,不必我提点了……夷洲,可是南洋极重要之地,我外祖父为海商,时常提起,南洋通商多要去夷洲贸易,且夷洲水师强大,保护商人,极安全的。只可惜朝廷在那边没有港口,出货到底欠些便利。”

他笑着拱手作别,拿了怀中怀表出来看了看时辰,心里惦记着九哥,连忙往里走去。

侬安邦未全能解其意,看他笑容狡黠,心中只想追根究底问问这许世子究竟能做什么才能分忧,让皇上也注意到自己,而不是只扶持侬思稷。他几步要上前说话,却被几个侍卫拦住,他有些怅然看着许莼姿态优雅,脚步轻快,几步转入了山道后,被花枝掩映,离开了。

他站着有些怅然,心中暗恨自己没有能早些想到也先来京里看看,结交这等妙人。侬思稷原本已如败犬一般离开夷洲,没想到竟然能以广源王世子的名义在朝廷为将,甚至立了功打了胜仗。

开始父王勃然大怒,认为他是逆子,竟敢不经父亲同意便自作主张投效朝廷,甚至已命人制了王命,要废了他的世子。

然而当广源王世子竟真领水师在东海讨倭的消息传来,便有王臣私下劝父王再忍忍。

世子性子莽直,这些年又添了些深沉冷漠,如今他手握朝廷重兵,若是知道自己被废,到时候一怒之下转身挥师南下往夷洲来,倒是白白给朝廷一个借口收了夷洲。

况且焉知这不是朝廷本来的目的?为了新罗去讨倭若是只是面上的,真正想收的怕不是夷洲南洋一代?否则怎么会如此大胆敢让侬思稷掌着水师?

父王听了果然也变了脸色,最后忍了这口气。

在之后侬思稷竟真立了军功,朝廷也下了封赏旨意,给夷洲和父王也有旨意封赏,还赐了朝廷牌匾。这下父王绝口不提废世子的事,他母亲去与父王说,父王却道不可给朝廷讨伐夷洲的借口,刚刚讨倭大胜,若是顺手南下来顺势收了夷洲,该当如何?

他心中暗恨,母舅这边虽然势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打点了让他带着谋士和重礼上京来,看看是否有机会离间侬思稷与朝廷的关系,并且争取支持。

皇上只看谁有用?

这倒是真的,皇帝想要讨倭,侬思稷常年海战,有经验,又熟悉东南洋一代,确实当时是有用的。但如今既然海疆清了,自己是否果然有机会?自己的才华……

他心中有些虚,自己那文才也只能在夷洲看看,况且在夷洲有母舅帮着,功课都有清客帮忙,又是和侬思稷那大傻子比,自然显得文才好,但来到京里,这里随便哪一个不是科举出身,满腹经纶,但说话都是引经据典,文绉绉的。他举办了几次文会,人人都是出口成诗,他几乎应对不上。

文才……那肯定不行,他说通商港口……难道这是朝廷的意思?

他心中想着回了使馆,找了谋士来商议,将今日之事一说。那谋士道:“治世重文?那许世子莫非文才很突出?”

侬安邦摇了摇头:“我看他年岁也尚少,听说也才弱冠之年,本就是世家勋贵,走的荫封,不似文才特别突出。但年岁如此轻便能任市舶司提举,又掌津海卫水师,闻说这次应当能封侯,而且,这荔枝才送入宫中几日,昨日才献俘礼,他才抵京,就能知道我们送了荔枝入宫。这消息灵通,不能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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