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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爷中午回来,进?门就被二姨太给拉了过去,去她那里吃饭。

大太太是郑老爷奉父母之命娶的,二?姨太是他自己看上的,哪怕后来有了三?房和四房,他也没有冷落二?姨太。这么些年却是也是她最最贴心。

二?姨太夹了一块蟹腿给老爷:“老爷,我知道这些话说了,恐怕会让家里不安宁,但是您要是不知道,我怕您被人骂到头上了都不知道。”

郑老爷脸上带着笑说:“行了,别绕弯子。你又知道了她什么把柄,想要告黑状。”

二?姨太放下筷子,眼波流转,侧过身体,拿出?手帕假装要哭:“我还不是在为你着想?她整日只?想着娘家,这么多年了,哪儿?把这里当家?我买一张绣花凳她都不肯,她是想把咱们家卖了呀!”

“给你一百叻币,想买什么去买?行了吧?”郑老爷一脸受不了地说。

二?姨太破涕为笑,转身过来:“今天大姐让阿财去绑云娘回来,没绑成?,还惹了事,我听说下人说,阿财还让他不要跟别人说,恐怕是大姐怕你知道。”

“绑云娘?”郑老爷皱眉,大儿?子是三?个儿?子里最聪明的,却也性格乖戾,最不听话,为了他妈闹到这种程度,丝毫不顾念家里对他的精心栽培与教养,还去投靠了叶家,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但是昨天的事,他听了大舅子夫妻的话,他倒是认为儿?子打得好。

当前的形势下,南洋的华人都在大力支持国?内救亡,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是对外,你必须保持与主流声?音一致,更何况他们靠着给筹赈会买粮掩盖跟日本人做生意。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是找死?幸亏安顺打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他今天在码头看粮食装船的时候,跟筹赈会的姜先生说,大儿?子虽然不听话,但是到底是郑家的血脉,有血性。

二?姨太给老爷舀了一碗肉骨茶:“不是表少爷被打了吗?大太太心疼侄子,所以?让阿财去把安顺给请回来。大概是阿财想绑了三?妹,大少爷肯定就跟回来了。他就去三?妹时常买菜的街上堵三?妹,三?妹被他等到了,不过没能请回来。”

郑老爷喝着汤:“她不肯回来就算了。”

云娘这个人,在家不在家对他来说没什么两样?,就像家里多个佣人还是少个佣人,谁会在意。倒是安顺?过几天请姜先生出?面,劝他回家。

“碰上了余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二?姨太说,“我听说阿财是借了老太太想孙子借口,拿余家重规矩讲孝道,想请余家大少奶奶劝大少爷回来。您知道余家大少爷说什么吗?”

“说什么?”郑老爷吃着排骨。

“余家大少爷当着街上那么多人说:大少爷离开郑家是因为跟您理念不同,您压根就不支持抗日救国?。”二?姨太一口气把话说完。

“什么?”郑老爷声?浪高了起来,“去把阿财给我叫来。”

“哎呀!您就不要在我这里叫阿财了。到时候大姐又以?为我在给您吹枕头风了。”二?姨太委屈地说。

郑雄脸一寒站起来,往外走去,走到客厅里坐下。

大太太心里也有气,老爷一回家就往那只?妖精房里钻,看见老爷出?来,她拉长着一张脸,从里头出?来:“老爷,吃好饭了?”

“气饱了!”郑老爷一声?怒喝,“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当成?耳旁风?让你不要给我闹事,你非得去闹,是不是?”

被老爷大声?喝骂,大太太胆战心惊:“我就是想请云娘回来,跟她说一声?,让她好好教教安顺。”

“你好好教教安隆,我就谢天谢地了。”郑老爷一把扫下桌上瓜果盘。

瓷器碎裂的声?音让来来往往的佣人们都吓了一跳。

郑老爷怒看大太太:“去把阿财给我叫来。”

大太太站了起来,走出?去,让人去叫管家。

看见大太太跨过门槛,郑老爷问:“你嫂子还在家里?”

“在……”

“叫她走,以?后让她别上门了。别把你也带得分不清内外,不知道轻重。”郑老爷坐下。

大太太低头,眼里含着泪,又见远处二?姨太站在远处,她又气得咬牙。

管家快步往里走,跨过门槛:“头家(东家),您找我。”

“听说你今天在街上跟余家大少爷吵了起来?”

管家往大太太那里看去,大太太见他看过来,更是心头抽紧,这个祸是躲不过去了。

“都是我的错。昨日舅老爷夫妇过来说表少爷被打了。我想着不管怎么样??太太总归是养大了大少爷,大少爷再怎么样?,也不该这样?半点?不看太太的面子。我跟三?太太都是做下人的,我就想去找三?太太,让三?太太跟大少爷说说,不管在家也好,在外也好,总归得给老爷太太几分面子。谁曾想遇到了余家大少爷夫妇。我还以?为余家重规矩,能帮忙劝两声?大少爷,谁想余家大少爷开口就是,大少爷与老爷道不同不相为谋。意思上,表少爷的想法就是咱们家的想法。”管家往地上跪去,“老爷,这事全是我的错。”

郑老爷一双眼往大太太看去,大太太被他看得缩了脖子。她心头感激管家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但是自己刚才已经认了,是自己要去请云娘,她说:“老爷,是我叫阿财去请云娘……”

“够了!”郑老爷喝止了大太太,他转头问管家,“你跟我细说余家大少爷是怎么说的?”

管家把当时的情形添油加醋说了出?来,郑老爷听得脸拉长了。

安顺是自己的大儿?子,哪怕是从老三?肚子里出?来的,那也是他的长子,而且从小就聪明,读书一直很好,自己很喜欢这个儿?子。

自从日本人入侵了东北,南洋的华人群情激奋。安顺跟他说话的时候,也会提及这些事。

自己几次三?番告诉他,不要去涉及这种话题,郑家是生意人,生意人就是给钱就做生意。

当时安顺就跟自己争执,生意人之?前是个人,人有祖宗,郑家的祖宗来自闽南,怎么能说给钱就做生意呢?跟日本人的生意也做?

自己甩了这个混账东西一巴掌,明明送他去英国?人开的莱佛士书院读书,这满脑子还是那些东西。

没想到这个养不熟的东西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去乱说?

*

早上余嘉鸿建议叶应澜跟叶老太爷商量一下,叶应澜打电话回娘家,她爷爷让她中午回家吃饭。

饭桌上,叶应澜跟爷爷说了自己以?旧换新的销售策略。

“老太爷,我早就说过了,咱们大小姐的经商天赋是随了您。”吴经理夸赞她。

叶应澜不好意思,其实自己最初的想法根本不是这样?,这个想法里大半是余嘉鸿的功劳。

桌下,余嘉鸿的膝盖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叶应澜不知道他是无?意,还是?她侧头看他。

他轻轻摇头,给她夹了一个面筋塞肉,再抬头:“她从轮胎复制,能想到把旧车送进?国?内,这个脑子可?真灵活。”

“只?是我在车行时日也浅,也不知道这个事能不能做下去?”叶应澜站起来,拿起酒瓶给吴经理倒酒。

吴经理连忙站起来:“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叶老太爷笑着说,“应澜进?车行一直你在带,说起来还是你的半个徒弟。”

“是呀!吴叔,您是真心实意教我。”叶应澜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举起茶盏,“我以?茶代酒,敬吴叔一杯。”

吴经理一口干了酒,打开了话匣子,说起这旧卡车的状况:“旧卡车不像旧轿车,轿车是老板坐的,车子保养不好,别说坐着不舒服,还没面子。卡车都是用在种植园与那些矿上,别说保养了,就是修理通常也是撞运气,司机不仅要会开车,还要会修车,小毛小病都是司机自己解决,大毛病去找修车师傅,也是碰运气,运气好遇到一个厉害的司机,修好了,运气不好的修修就只?能凑合用了。除了新车头几年车子不错,接下去大多数也就凑合了。”

“这些车子修起来难吗?”

“放在我们手里其实修起来不算难。”吴经理喝着酒,跟叶应澜说,“我说这个的意思是,旧卡车卖起来很难。买卖旧车的经纪,就算懂行,他最多也就是能准确评估车子的状况,不可?能从头到底进?行检查和维修,把毛病都修了再卖吧?买旧车的人呢?如果是懂车的,挑修起来便宜的买回去,也是划算的。但是又有多少人真懂?所以?旧卡车买卖做不大。如果按照大小姐这样?,经过咱们工厂检修过了,再卖出?去。那可?不仅是卖到中国?了,就是南洋都有生意。这个生意做的人少,盖因这个生意不仅要资本、还要技术。”

“所以?这个生意,不仅是现在可?以?做,以?后也能做长久生意。”叶应澜问。

“自然。”吴经理说,“现在我们把主要吸引的点?,放在我们要推奥奇的卡车上,让大家以?为我们为了推奥奇的卡车才以?旧抵新。这样?就能按照比较低的价格来收旧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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