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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

一直练字到晚饭时,写好一幅字的最后一笔,纪明遥才与崔珏同去用饭。

崔珏当然发现了夫人近日的变化。

饭毕,在夫人洗澡之前,他问:“夫人是想有所进益后,将太公现下挂在房中的字换下吗?”

“被你看出来了……”纪明遥承认。

她笑:“在某些事上,我也有虚荣心的!”

她看向悬在堂屋正中的“贤夫佳妇”四个字。

这是今日午后大哥送过来,崔珏亲手挂上去的。

虽然太公对她是屋乌之爱,但她的确真实因太公受惠良多,很想报答太公。

可她身上有什么是太公需要的?太公又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她只能想,看到她有所进步,或许太公会感到高兴、欣慰?

至少,她想让别人看见,太公喜欢的小辈并非一无所长的泛泛之辈,她值得太公如此厚爱。

“那夫人可要努力了。”崔珏对她笑,“若无极大进益,太公绝不会应夫人的换字之求。”

“二爷从前也换过字?”纪明遥放纵自己在美色中沉迷。

“太公书房内,便有一幅字是我三年前写下,太公至今不肯换下。”崔珏耳根微红。

他低声道:“上次,夫人都没看见。”

“是吗!”纪明遥惊。

她忙抱住崔珏:“上次是太紧张了,根本不敢细看各处!下次,下次再去,我一定寻见!”

“嗯。”崔珏亲了亲她的脸,“我信夫人。”

这可不是在卧房啊!

左右看看青霜她们早就退出去了,纪明遥红着脸,亲了他嘴唇一下。

崔珏反亲了过来。

……

擦身之后,纪明遥坐在床边犯困。

一不小心,亲太久了。

她月事才第二天,当然除了亲亲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可月事过几天就没了。

昨晚他们说好,先不生孩子,但是,不生孩子又不代表不能做。

问题是,崔珏他知道不生孩子怎么做……吗。

纪明遥决定问一问。

她站起来,在屋内踱步,以保持清醒,等待崔珏洗完。

浴室内,崔珏听见了夫人细碎的脚步声。

夫人还没睡下?

思量片时,他不再拖延,擦身穿衣出来,果然看见夫人正等着他,有话要说。

暑夏夜间,夫人的衣衫更加轻薄。

抱起夫人坐回床边,他克制住自己,只看着夫人的眼睛,问:“夫人有什么话?”

夫人眼中盈满紧张与些许羞涩,问他:“二爷知道,该、该怎么避子吗?”

理清夫人之意,崔珏脑中有一瞬发空。

不为求子,只为欢愉,夫人也愿意与他交融。

是了。他想。只为欢愉,亦可以行敦伦之礼。

原来他不必忍耐。

夫人也不必。

但,如何避子——

“二爷,不知吗?”纪明遥小声问。

“我——”崔珏移开眼神。

他先看向夫人的裙摆。

隐约看见轻薄罗裙下显露的肌肤,他又忙看向窗外:“我明日便去,学习。”

“那、那……”纪明遥只能说,“二爷,好好学。”

毕竟,对这个世界的避孕方法,她也不是很了解……其实对上个世界她也不是很了解……

“嗯。”崔珏应声。

但这一声太过僵硬,他又忙添了一句:“夫人……放心。”

纪明遥应该相信二九探花的学习能力。

她低下头,也应:“嗯……嗯!”

-

五月初一日。

本月第一个朝日,按常例,在上阳宫大明殿开大朝会。

五更。

广宜公主府。

自从出宫开府之后,除去除夕、新年等大节日,广宜已有近二十年没起过这么早了。

其实她不必在早朝开始前出门,只待朝会将散时,等在大明殿外即可。

但今日实有要事,她也着实再睡不着了。

“陛下立后之心已定,又深厌安国公等倚仗旧日祖上之功,横行跋扈,以至今时今日胆敢聚众勾连妄议储君,野心昭然。陛下早晚要他们好看。我做不到,还有许多旁人抢着做。”她对自己、也对宝庆说。

拿起九凤钗,广宜亲手给自己簪在发髻正中。

大周皇室可远不止她这一府。

“我若功成,自然亏待不了她。”握住独生女儿的手,广宜微笑。

-

京外,江苏扬州府。

方至平旦。空中星光尚未黯淡,城中已有不少院落房舍有了起床挑水、生火做饭的响动。

江南富庶之地,城内百姓生活大抵都还过得去。有些人家点了灯烛照亮梳洗,有些人家仍舍不得些许灯油钱,只摸黑洗了脸挽上头发,借着天上的星光月光和灶膛里的火光行事。

城东一处三进带跨院的宅院内,正房里的灯火却是通明亮了彻夜未熄。

卧房内,一个年约五六十岁,形貌干枯瘦弱的年老女子正闭眼半躺在床上。

她身穿暗青的薄绸褙子,身上盖着一条薄被,露在被外的一双手瘦骨嶙峋,在一对金镯的光芒下,皮肤越发似青似黑。

房中或坐或站着五六个儿女子孙。有人满面愁苦,有人正在沉思,有人装出正在思索,实则早已困倦想睡,有人看一看兄嫂弟妹,已经下定了决心!

“都不说话是吧,那就我自己去!”沈家老二起身,冷哼道,“把大姐姐卖了的这十七八年,拿着她的卖身钱不知享了多少富贵,如今娘梦见大姐姐有不好,想叫我们去看一看,就一个个的一声不吭!”

他一脚踩上凳子,看着自己的大哥:“给我预备好盘缠,我今日就走!”

“二弟,二弟呀!”一身灰色绸袍的沈老大躬着身子起来。

搭上老二的肩膀,他叹道:“不是我不想去,是理国府上严命过,我们一家谁也不许再进京。若叫发现,叫我们求死不能!你那时年纪还小,只怕不记得——”

“谁不记得!!”

沈老二瞪着眼睛。

他脸上直直划下两行泪:“爹突然去了,没了营生,大哥正怕养活不起我们几个弟妹,谁知大姐姐就叫理国府的人看了去,拿了三千两银子非要买她走!大哥又怕得罪了理国府,就真把大姐姐卖了,拿了银子往南边来了,由得大姐姐被他们撮弄去,生死不知!”

“那可是理国府!是理国公府!!”沈老大也急了,一伸手打向二弟肩膀,“那府里的老爷们动一根手指,就能让咱们全家活不成,你以为、你以为我就想卖了亲妹妹、背井离乡躲了来吗!谁知道如今在这扬州城里,还有没有他们看着咱们的人?!”

沈老二挺着挨了这一下打。

他身体晃都没晃,只冷笑说:“再不想卖,不也还是卖了。拿了三千两银子买房置地,娶了妻生了子,又做上了生意,到外面都有人叫上‘老爷’了。还把女儿定给了郑老爷家,眼看全家都要飞黄腾达了。”

“二弟呀!”沈老大之妻红涨着脸站起来,“你侄女有了好人家,难道还是错处了吗?”

“哎,你给我闭嘴!”沈老大跺脚。

对着大嫂嗤笑一声,沈老二没说出不好听的话。

沈老大之妻却仍不服,又说:“我和你大哥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挣下这份家业,可早不止三千两了!再有,你说我们享了荣华富贵,难道你身上穿的嘴里吃的,不是你大姐姐的卖身钱?”

“闭嘴吧你!”沈老大虚张声势。

他大声一吼,巴掌轻飘飘落在了自己妻子的肩膀上。

房中另外两人,沈小妹和沈老三忙都过来劝架。

沈老大之妻嚎啕大哭,被沈小妹连劝带拽地请走了。

沈老三便挡在两个哥哥中间,急声说:“都是为了一家人好,大哥二哥,你们有话好好说吧!”

“好,好好说。那就好好地说说。”沈老二定定看着大哥,“再回到那天,我宁愿被理国府的人弄死,也绝不许大哥把姐姐卖出去!家里又没真到揭不开锅,吃不起饭的地步,我知道爹还留了银子,大哥怕的不就是一个死吗!理国府真敢杀人放火,你不会去敲登闻鼓?!”

“你说得轻巧。”沈老大背过身,“都二十七了,走南闯北十几年,还是只会说这些没味的话。”

“咳咳。”

床上的沈家老太太睁开了眼睛。

三兄弟都忙凑到母亲床边。

“老大,给老二拿一千五百两银子,让他去。”沈家老太太气若游丝,“一千两本是他该有的,你还给他,五百两,算这些年的利息。他这一去,是生是死,以后都不用你管了。”

沈老大身上一僵。

“娘!”沈老二跪下磕头。

“娘!”沈老三也跪下了!

他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想着一千五百两银子,发狠心说:“我也和二哥一起去!”

-

京中,崔宅,西院。

冠服已然整齐。

崔珏回到卧房,轻吻夫人额头,掩好床帐,方才出门,与长兄一同入朝。

床帐里,纪明遥乌发散落,裹着锦被,正睡得香。

梦中,她躺在姨娘怀里,也睡得一片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