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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两人对练那叫二龙抢珠,他们在打赌,五个石子中要夹住固定一颗,夹错夹漏都算输。”厉闯道。

又一位警员好奇插话问着:“那这个用三指做附卧撑的,也是练指力?”

“对,用工具的都是末流,真正靠两指偷东西的,才算是这行里真正的贼。”厉闯道。

“那这个鼻尖上放根香烟的是干什么?您挑出来有特别意义?”孙韶霜问。

“他在练习自己的眼力和定力,看不出来他真正擅长那一种技法的扒手,才是真正的高手,一般情况下,在作案的时候,新手免不了紧张、心跳加速、或者表情出现异常,我们判断很多时候也是眼神辨别的,但到了一定的高度,就不是反扒人员能观察到的,比如这种……”厉闯道。

众人定睛再看,足足快进了十几分钟,那个人还保持着一动不动,而一只烟快燃尽了,烟灰长长一条,冒出来的青烟仍然是细细一线,他像雕塑一样,根本没有动过。

“呵呵,怎么听着像武侠小说里,练到呆如木鸡的层次才是高手?”一位男警愕然道,一点也没有取笑的意思。

“差不多就是这样,老扒手混进人群里,根本发觉不到异常,他不会左顾右盼,也不会眼神乱瞄,甚至根本不用遮挡的东西,他会寻找最佳时机,下手的那一刹那,会避开大部分目击视线和摄像头,根本无迹可寻。”厉闯道。

“那他怎么会被抓进来?”孙韶霜提异议了,落网也叫高手?

厉闯呵呵一笑,这个就意味深长了。指导员杨立诚插话了:“是我们上周逮了个销赃的,把他供出来了,他的诨号就叫烟灰,大名史秀峰,局里挂上号的人物了,从十五岁被少管所收容开始,已经当贼二十一年了,最长的被关过三年,以后被逮着每年总有一两回,不过,都不是现场抓获,而销赃被拿,基本都不承认,没有作案时间点的目击、监控录像,拿不到口供,检察院根本批不了捕,拘留几天我们还得放人。”

“哦……这样啊。”

孙韶霜黯然了,这些所谓的高手,并不意味着不失手,而是意味着,他们已经从每一次失手中不断总结和提高,不断规避着法制对他们的约束和处罚,直到让法制对他们形同虚设。

那,就这些在押人员了,他们在嬉戏、在娱乐、在玩耍、在训练,那怕一丝一毫的郁闷、难过、懊悔也看不到,当然就更别指望他们悔改了。

沉默间,又出事了,监控的一位警员道着:“所长,那胖子又闹起来了。”

监控上可以看到,那位胖子正和干警理论着什么,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瘦,这边刚汇报就隐隐听到下面人嚷了,众人看向沈所长,孙韶霜问着:“怎么回事?沈所长。”

“噢,拘留到期,这不视察来了,没来得及办。”沈宏伟所长尴尬道。

“那去办吧,一切按程序来……我们也走吧,小吴,抓紧时间拷贝,网络拓朴可以开始设计了,把现有的所有节点考虑进来。”孙韶霜安排着,随从按部就班,一行人出了监控地点,似乎还在消化着初识毛贼带来的震惊,一种无语下了楼,隔离窗后,沈所长已经奔向拘留处了,示意着放人。

“平三戈。”

“到。”

“熊二强。”

“来了来了。”

“布狄。”

“在呢在呢。”

随着干警点名,那三位闹着不嚷了,奔到了院子中央,正接受着沈所长的临别教导。

“这个……也是个扒窃嫌疑人?”孙韶霜皱着眉头,指着那个光膀子满胸毛的胖子,姓布名狄,最闹的那个。

杨立诚指导员道着:“您是奇怪,他这么胖也能偷东西吧?”

“是啊,这和厉队长刚才说的那类型,完全不一致。”孙韶霜道。

“不一定非偷东西才是贼,这是望风和打掩护的,下手的、换手的、接手的、擦手的他们分工明确,这是个最底层的团伙成员,一旦败露,就这号成员会使绊子拖住失主,甚至连便衣也拖,属于扛罪背锅那类,也没治,顶多是个拘留。”厉队长道。

“他叫布狄。别看样子傻,是个老贼了。”杨立诚指导员补充道。

“哦,呵呵,我是越来越有兴趣了……那旁边那个,矮的,我怎么看着像个也像个老手?”孙韶霜点评着胖子布狄身侧一位平头男,T恤长裤破球鞋,一副纯种吊丝的扮相,表情有点木,似乎正应了越普通越是高手那番论调。

厉闯扫了一眼,回头问指导员:“老杨,你认识这个么?”

“不认识,没见过啊。”杨立诚指导员道。

“我也没见过……不过,不是扒手。”厉闯大队长判断道。

“何以见得?”孙韶霜像在考较。

“第一,扒手永远不会和人的眼光对视,而他在看着沈所长的眼睛;第二,大部分时候你看不到扒手的手,要么插在兜里,要么蜷着,职业习惯使然,而这个人他的手一直垂着没动;第三,如果是贼,眼睛应该有点邪,大部分进来都是老大不尿老二那得性,而这位不是,有点愁,不是老手也不是新手,应该是个生手,就是贼也是个笨贼。”厉闯判断道。

这番论调让孙韶霜似乎怀疑,很快就能验证了,三个被释放的拘留人员乐颠颠往外跑,而返回来的沈宏伟所长正好解释,孙韶霜问着:“沈所长,刚才那个瘦的,矮的,是个扒窃嫌疑人吧?”

这是故意设障,却不料沈宏伟所长一摇头道着:“不是,这是东郊派出所送进来了,一蠢贼,大半夜卸车轱辘偷,而且还大老远滚到修理厂卖,结果没滚多远就被车主揪住送派出所了……叫平三戈,是来长安的务工人员,不偷车轮就偷工地料,进拘留所好几回了。”

孙韶霜诧异地看向厉闯了,而且见猎心喜地又回头看看徐佑正,竖了竖大拇指道着:“怨不得姓厉,厉害,徐总队长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可还是净打窝囊仗啊。”徐佑正被夸,不好意思道。

“总要有场翻身仗的,梁厅这次是下狠决心了,我们是打头阵的,之后的技术、人员、经费都会跟上,重民意、抓小案、树形象是中心思路啊,城市治安出问题,群众连安全感都没有,还谈什么幸福指数,不抓不行了。”

孙韶霜道,温文尔雅间给打了针强心剂,一听到省厅这么重视小案,都喜于形色了。

拷贝、监控节点标注,第一站的工作很快完成,眼摆着这是要鸟枪换炮,基层对省厅来人的态度也跟着热情多了,不多会完事重新上路,要驶向下一站纺织城反扒大队。上车时孙韶霜把大队的两位叫到了商务车里,攀谈多是与反扒相关的各种细节,甚至对挂上号一些像绰号烟灰的那类有名的嫌疑人颇有兴趣。

车队自公路上呼啸过处,扫了刚出拘留所里释放的两位一身灰尘,那个胖贼朝着警车重重地表示了一下态度:呸!

倒视镜里,孙韶霜看着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位,瘦的那位笨贼有点呆滞,那个胖贼跟着后面,不知道在沿途那块地里已经顺上了两根黄瓜,一手递给瘦的一根,一手拿着一根喀嚓嚓咬着,边咬边对着警车吐口水。

“看吧,前脚刚放,后脚就偷上了。”杨指导员眼睛瞄到了,他哭笑不得地道。

这话听得一车皆笑,只不过那笑里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意思,谁也清楚,对于这些惯犯,什么都可能改,唯一改不了的是本性,或者之于他们也可以叫做:

贼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