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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星珩跟江知与分看两地来信,看完互换。

老家的信件,主要是报平安,说说丰州县的局势,再表达对他们的担忧。

丰州县的地理位置使然,有概率成为战场。幸运的是,首战告捷,打退了贤王。

后期几场战役,不惜代价,以火力覆盖为主,现在贤王的兵营士气衰弱,他们还趁机大肆喊话,降兵不杀,进一步破坏士气,导致贤王部里的逃兵日益增加。

贤王投诚皇帝以后,为表诚意,出兵即退出江东三省,表示他归还三省给朝廷。

如此一来,他往后没有退路,往前打不过,绕路也不敢回京城。困在上水县,眼看着林庚的人马扩充版图,将他牢牢包围,犹如困兽。

这头的战局明朗,优势不在贤王,家人让他们放心,不必为家中忧虑。

另外简要提及了江致微混到卫所,跟兵屯的人联络上,现在算半个军师的事。没有实职,但目前的战略安排,有江致微参与。

横竖都是要打,就要一鼓作气,不惜代价,把贤王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击溃他们的士气,丰州县这个小小县城才能得以安保。

否则战线与战时拉长,丰州县耗不起。哪怕王府派兵增援,伤的也是当地百姓。不如他们破釜沉舟,硬刚一回。

如今计划很成功,王府还来了嘉奖。

最后是长辈对他们的担忧。

战争爆发,各人的立场再藏不住。他们一家因身处昌和府境内,早就跟广平王有了绑定关系。

再有徐诚嫁林庚,江、徐两家的渊源在,间接性让林庚与他们家有了交情。谢星珩跟江知与的处境不会好。

家里意思是,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们身在异地,难以独善其身,不如跑路。

谢星珩跟江知与对视一眼,既有对家人安危的放心,也有对当前形势的无奈。

他们有着维系反抗民兵和当地府兵平衡的任务,现在跑路,无疑是把还未成熟起来的反抗民兵交到当地府兵手里,任其砍杀。他们做不出来这种事。

这件事容后再议,先看京中来信。

信件是霍叔玉写的。

以太上皇薨逝为起点,讲述了改立诏书、火烧国师、朝内震荡等事件。

圣心不仁,百官思退。

接连失守的城池抵抗力弱,其中没有反抗,直接开城门的府县众多。又有城内百姓聚集,与士兵作对,大开城门的事件在。

这一封封的战报,再加上朝廷的军备情况,明眼人都不看好。

有文官建议和谈,划地给林庚封王。

理由明确,林庚拿兵权十数年,若有反心,早都反了。拖延到现在,是被逼无奈。

划地封王,好好谈条件,可熄战火。

但这位官员的言辞太过激烈。

先说林庚是被逼无奈,已有暗指天子犯错的嫌疑,后面的理论部分,竟大段大段的说大势已去,讲明时机也不对。

皇帝若真的容不下人,哪管什么国库不丰、钱财不够?

登基之后,就要以雷霆之势发动,以皇权压人,有得是机会逼反林庚,那时出兵名正言顺,天下民心不会偏向林庚,都会当林庚才是乱臣贼子。否则他凭什么不听天子的话!?

那时出兵,以一国之力,打一个王府世子很难吗?

民心不向着他,每到一地,都会是艰难的攻城战,耗也把他耗死了。

再者,武将有派系,还能不顾家族子孙与祖上荣光,造反这等诛九族的事也跟着一起干?林庚的人马与带兵将领也不会多。

逼也逼了,逼又不逼狠了。以休养生息为由,暗地敛财,丰富国库,养兵养将,是否筹备太过?

准备无错,准备十年就是大错特错。

更别提,这十年间,还放任林庚在南地发展。

问就是没有把握打他,那现在又哪里来的把握?

有和事佬从中周旋,现在并非是皇上的错,皇上十年没有动林庚,就是和解了,不会动他了。

罪在国师,是国师挑拨太上皇,让太上皇立贤王为皇帝,这才天下大乱。

这一言论,让人抓到话柄,找到了攻击点,立即说,这是林庚筹备到位,不甘屈居人下,所以起兵造反。罪不在圣上。

结果显而易见,圣上爱听后边的话,也不愿意和谈。

讲和且骂天子的文官,被拖出去廷杖,活活打死了。

为这场战事找到合理的谴责理由的官员,升官加职,好不风光。

霍叔玉根据朝内动向,以及天子展现出来的性情,认为朝廷还有一次大清理。

哪怕最终会战败,这个帝王也会拉一批人陪葬。

或许是“异党”,又或者是贤臣。他不会给林庚留忠实能干的人。

因此,霍叔玉提出猜测,他认为谢星珩是最危险的人。

谢星珩本就被皇帝怀疑,战事爆发后,为着在昌和府的家人,都会备受掣肘,哪怕真的效忠皇帝,都有策反可能。他必死无疑。

但谢星珩认为,他并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常如玉才是。

只是他俩没必要比较,为今之计,是再想个破局之法。

京城官员都在思退了,海城的官就全是忠直好官了?

布置一条退路,然后继续搞舆论。这次的舆论,针对职官们。

谢星珩要从内破坏,看看能否让海城易主。

退路好寻,拜同僚所赐,他们一家在百姓眼中、在反抗民兵眼里,是大好人、大好官。

真要跑路,沿路都是帮手,还能有外援接应。

当初为着烈火烹油,把他们捧杀至死的对策,成了救命良方。

这头的布置,需要细细谋划。

江知与拿了地图过来,夫夫俩连日商议,又让安家兄弟摸路,同时跟刘进贤沟通,让他找联络人,试探一下反抗民兵头目杨飞的态度。

这里告一段落,已经过去两个月。

进入十一月,海城迎来冬季。

这个冬天的海城格外沉寂,走在街巷的百姓面目麻木,各家各户,只有务工的响声,人与人之间的对话都少了。

在粮价回落、参与制盐以后,城内百姓的生活有了保障。可是好景不长,战争爆发,导致游商数量锐减,这座繁华城市,从下半年开始,来的商人屈指可数。

商人减少,意味着商品流通率降低。

又因战时风险,货物的价格自然上涨。

在粮食和盐之外,百姓们的日常所需庞杂,再怎么省,也少不了开支。

尤其是药物。从前看得起病的人,现在看不起了。从前舍得抓药的人,现在要把药材熬成白水。还有依然舍得花钱,但药物管控,他们有钱也买不着的人。

这般境况之下,百姓们为着生存已经耗尽力气,再没心情笑了。

江知与跟谢星珩上下值走在街上,都感觉这座城市在慢慢步入死亡。

初来时的繁华喧嚣历历在目,海城百姓的热情自豪恍如昨日。

这样一座城市,都被消磨成这样子。别地又是怎样的光景?

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粮商结伴到户部清吏司,找江知与数次,希望他能放宽粮价。

如今已不是他们贪心不贪心的问题,是外头的粮价都涨了,他们从百姓那里收粮的价钱也不同往日。

再照着常价来售卖,他们就得亏本。亏本的买卖谁愿意干?

若江知与执意压着他们,他们便不做这个生意,不卖粮食了。

江知与顶着压力,放低身段,千求万请,但求熬过今年。

要涨价,从明年开始。

这消息内部封锁,若有人传出去,他以后想卖粮食,也没得卖了。

哪家官员都不能知道,谁要是想着攀交情,提前透露风声,让大户们趁机屯粮,他饶不了。

明年的粮价,会成为压垮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皇商资产在商务受到战时影响的情况下,只能做没良心的人,发“国难财”,才能将一些物资换成现银。

再拿银子去换军需,送去卫所,往外押运。然后被反抗民兵巧妙的劫走。

劫走的频次有限,不能次次都出岔子,但在外头,除了反抗民兵之外,还有落草为寇的其他乡民。

真正送到军营的数目,少之又少。

江知与琢磨着,不能让生活的重担把民众压垮,粮价上涨,就再从盐入手。

他找谢星珩商议,确定可行性以后,去找盛荣。

让盛荣收盐时,稍稍抬手。

收盐的官吏松一点,百姓就能留一点盐自用。

有了自用盐,就可以不用高价去买。省下的银钱,虽不能弥补购粮的差价,但他们每天保持盐的摄入量,也能让身体有劲,算是能量互补。

跟盛荣说的时候,要换个话术。

谢星珩为主,江知与做辅。他们跟着刘进贤的辈分,喊盛荣一声大哥。

既是兄弟,就为着兄长着想。

谢星珩问他:“盛大哥近日看过城内百姓的精神面貌没有?”

盛荣摇头。

冷得很,他不愿意出门。

出门都有轿子、马车坐,懒得看。

谢星珩就跟他细细说。

民情民貌,盛荣没兴趣听,他让谢星珩有话直说。

“我们这关系,你还怕我不知好赖,怪你冒犯不成?”

谢星珩就看向江知与,江知与适时接话,跟盛荣说明年粮价会涨的事。

算算日子,就一个多月的事。

盛荣家资丰富,又占据要职,有得是人给他送粮食。他不会屯粮,也犯不着。

他结合谢星珩前面说的民情,笑容都苦了。

“这群刁民又要生事了?”

百姓被人逼成这样,反成了刁民。

谢星珩跟江知与都听习惯了,面不改色继续跟他去细说。

谢星珩跟他说利害。

“粮价上涨,跟大哥无关。可是现在海城的百姓,九成九都在制盐。他们跟盐课司的官吏打交道最多,来年真因活不下去,与人起冲突、抱团做匪,别的衙门会认吗?难不成把罪责归到粮商身上?这个理由谁敢上奏朝廷?到时又是盐课司领责。”

江知与加把劲:“所谓事不过三,大哥已经躲过两次劫难,败在这里,岂不可惜?就让手下的人松一松,百姓留盐与否,与你何干?来年百姓买盐少了,也不是你的责任。买盐要银子,粮价都涨了,百姓还能每天白口吃盐不吃米?”

明年零售盐量降低,就是百姓在盐与粮里二选一,都去买粮食去了。跟盐课司无关。

而盐课司的人客气一些,跟百姓们的冲突少一些,就少一些把柄。盛荣的位置就坐得更稳。

盛荣与他们相交,知道他们有私心,不忍百姓受苦。这番话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确实不能再犯错了。尤其是逼反百姓的错误,绝对不能再有第三次。

零星落草的人另算,明摆着被大批逼反的人,真会要了他的命。

他领了好意,还颇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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