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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海城也有十余年了,这个位置坐得牢靠,全倚赖我对圣上的一片衷心。除了我那表弟,你们是最为我着想的人。其他的……不提也罢。”

他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这里任职,为其敛财了。

谢星珩跟江知与默契笑道:“大哥客气,我们夫夫俩受你照拂,你好,我们才会好。”

心里则腹诽:那你挺惨的,被你点名的三个人,对你都不真心。

真心要你死倒是真的。

迟则生变。

盛荣执行力很强,今次会面过后,就回盐课司下达了指令。

下边的官吏巴不得松一点。

城里百姓有苦之外,官吏也各有苦处。其中以盐课司的官吏最苦。

他们收不到够数的盐,要受罚。为着盐,采取的手段稍有不合适,就有被贬入盐户灶籍的风险。

百姓们一日日消沉,他们看在眼里,不敢过分压迫,心里也一日日压着巨石。

上官命令可以松一些,他们都发自内心的感到轻松。

进入十二月,海城的职官们开始走动。

谢星珩早前为他们定制的心理战术,开始发力了。

大大小小的职官,在年礼走动之时,都能从送礼的人嘴里听到一些外地的消息。

这些消息,包括林庚的军队势如破竹,所过之地,百姓开城门迎接,以及京中百官思退。

局势如此明了,他们这个年,也都过得没滋没味。

他们要思索未来,也想谋个退路。

他们都是皇帝的人,这般时刻,除非是过命的交情,有点亲戚关系,否则不敢找人商议。

也因他们都是皇帝的人,退路就更加急迫。他们不比其他地方职官,其他地方职官还有留任可能,换谁当皇帝都一样。

海城是重地,林庚绝对会换人。

他们现在投诚,还能保留官职,调任去别地。

不识时务的话,以后清算起来,只有死路一条。

职官们嘴上不说,见面以后,看其脸色,就都知道各自心中愁苦。

让谢星珩意外的是,清吏司的高大人,竟然还没脑子的问他:“谢大人,你跟那位还有联系吗?”

谢星珩很难相信,这种城府的人,竟然能在清吏司做郎中们的领头人。

他来这里快两年了,他怀疑其他郎中是故意捧着高大人。毕竟枪打出头鸟,出事总要有人担责。

谢星珩不跟他客气:“高大人,慎言。”

高大人苦笑,扯了扯嘴角,他似乎早想好了,不管谢星珩听不听,他都自顾说起来。

说他来海城多久,从几品官升上来,这些年的政绩有哪些。

“虽没做多少好事,但我也没做什么坏事。”伤民之事,他没主张过。

海城的经济足够好,户部的账本漂亮得很。

谢星珩无语。

这是投名状?

投给他做什么?

他自认没有暴露。所有事情都是经过刘进贤的手,稀释又稀释以后再执行。

他平时就是个小透明,偶尔动怒搞事情,都是为着自家夫郎。

投诚也不至于找他。

想不明白的事,谢星珩一律当试探处理。

他叫停,阻止高大人继续往后说。

“高大人,我来海城任职以来,对你不算尊敬,可你我同官同职,我本没道理讨好你,对你伏小做低。你对我有意见,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但你不必如此害我。”

高大人张张嘴,表情愈发苦涩。

“是我唐突了。”

过了会儿,高大人又说:“我先挑起的话题,不算害你。”

潜台词是,谢星珩大可告发他。

谢星珩白了他一眼。

“近段时间的风向我听说了,我们远在海城,你慌什么?”

高大人惊讶:“谢大人不慌?”

谢星珩反问:“我为何要慌?”

这话题在季大人进来值房以后,戛然而止。

谢星珩敏锐的注意到高大人神色不自在,似乎很怕季大人在门外偷听到什么。

谢星珩:?

真是个蠢货?

谢星珩:“……”

他宁愿是试探。

年假到来,衙门点人看门。

谢星珩跟江知与各有官职,在留守官吏的名单上勾画,就能回家。

这个勾画也有油水。

有人想休息,会打点上官,让某些倒霉蛋年复一年的在衙门里守门过年。

他俩心里同情,因两票改变不了什么,遂合群操作。

以后定个轮班制度。

这年头,进了衙门,不出意外是终身制。

既然是终身制,以年为单位轮休就有可行性。

今年的新年,家里没热闹大办。

江知与让安家兄弟跟着岚哥儿出门采买年货,由岚哥儿做主,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家里除尘过后,就开始做些需要加工的年货。

他们生在丰州县,又长在京城,现在来沿海城市居住,口味被养杂了,各式味道的餐食都吃得。

过年时,就想丰盛一些,各地年节常备的吃食,能准备的都准备了。

家里对联是庭哥儿写的。

他的字迹进步很大,敦厚圆润,乍一看骨力不足,懒相尽显,细品又有几分拙趣。结合庭哥儿的性格,这字的风格极好。

谢星珩跟江知与都很喜欢,除了对联,又让他写拜贴。

年前走礼,年后拜会。今年去的人家多,谢星珩要近距离观察观察那些官员的心理状况,以此列出名单,再让刘进贤继续发力。

也不必做掩饰,今年他们家的年礼都封得厚。

以他们家在海城的根基而言,这是谢星珩有求于人,为有个靠山做出的努力。

岚哥儿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参与劳作。

他想做蜂蜜烤鸭吃,再做点驴打滚。

蜜蜂是现成的,黄豆粉等着磨。

处理鸭子、做年糕,就让厨房的人忙活。

谢星珩跟江知与难得有空,自然作陪。

江知与烤鸭在行,搭个火堆烤鸭去。

谢星珩久未下厨,生疏得厉害,跟岚哥儿一起磨黄豆粉。

庭哥儿说想喝奶茶。

江知与分心,叫人在火堆旁边搭个炉子,他顺手把奶茶煮了。

今日天晴,一家人聚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吃着小吃,聊着天。

庭哥儿又拿回了题目,“我们院长亲自出的题,是策问。连着十来个小问,问战争多方面的影响。”

从军事到民情,从经济到农务。再分阶级,讨论战争对平民、富户豪绅、未入仕的书生以及官员们的影响。

其中官员又分文臣武将,地方与京城。

而军事一项,又做了细分备注,告诉学生们当前朝廷的武力分布。

以海城为例,府兵之外,还有一个卫所。鼎盛时期,屯兵能达七万之数。

再有各边境的驻军数量说明和常规的兵演频次。

院长补足了信息量,要他们认真答题。

这次的题目,惹得一家人都瞪大了眼睛。

谢星珩忍不住感叹:“文人的骨头真是硬啊。”

非常时期,顶风作案。属实厉害。

这般硬骨头的文人,谢星珩认识一个。是他的恩师孟培德。

谢星珩记得海城官学的院长姓师,师铮,字和光。

很刚硬的名字,很柔和的字。看来自少年起,就是个硬脾气。

师家出大儒,没记错的话,孟培德跟沈钦言的恩师就是师家人。

谢星珩来了劲。

良师名士,要紧紧抓住。

谢星珩问庭哥儿:“你跟你们院长说过话吗?你们院长收学生吗?他现在教哪几门课?主要教什么班?有没有选修课?小学生能上他的课吗?若是不能,你什么时候能考上秀才?”

庭哥儿吸奶茶的动作顿住,嘴里的水忘了吞咽,从嘴角溢出。

江知与拿帕子给他擦嘴,瞪谢星珩一眼:“看你把孩子吓的。”

说完,江知与回过头,笑眯眯跟庭哥儿说:“没事,不着急,一个个慢慢说。”

岚哥儿在旁拿着小刀切烤鸭,头也不敢抬。

他管家主事以后,性格里的直率冲动磨砺了些,非常知好歹,不去主动找事。

像这种问题,他要是表现出来兴趣,哪怕是看弟弟吃瘪的兴趣,都会被两个爹捉壮丁,明日就会去师家拜访。

这也太痛苦了!

庭哥儿弱声弱气答话:“说过话,上次百姓反抗的时政题也是院长出的,我答得不错,他叫我过去问过。”

收不收学生,他不知道,没问过,也没在书院里见过。

院长不教书,偶尔会代课。代课班级不固定,看心情,很随性。

庭哥儿最后说:“我觉得考秀才比拜师简单。”

他紧跟着又说:“现在这种形势,我读书就算了,还要拜师吗?万一我们不在海城待了?”

谢星珩跟江知与的眸光有一瞬暗淡下去,转而笑道:“男儿志在四方。你既求学,又岂能因家事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