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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原之前想等宋游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把孩子带在身边教养,后来起了战事,他想着,孩子还没历练出来,刀剑无眼的,就作罢,留他在老家了。

“我听我爹说,他去卫所那边混了个小队长当。丰州县那边很少有正面的较量,就让他去放火炮过过瘾。”

也算不错,积累点经验,以后宋家后继有人。

江知与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宋原给宋家闯出功名,再有宋游能撑起门户,宋家有这两代人,就彻底改换门户,完成了从商到官的过度。

这实在是件大喜事,江知与倒酒,连着喝了好几杯。

他酒量不好,喝多了就有许多真性情显露。幸好都是一家人,可以随性些。

谢星珩很关心战局,宋原说:“快了,最多明年,就能尘埃落定了。”

天子已近迟暮,无力回天。

他重权,搞出这么多事,无非是不想让人觊觎他的皇位。

他宁可毁掉江山,疯起来连大将都杀。

常如玉被他推开,横在昌和府和京城之间的大山就消失了。

那一路马踏平川,攻入京城,只是时间问题。

海城易主,又让朝廷断了财路。

没有钱,别说养兵了,官员俸禄都发不起。

宋原猜测:“他要杀常将军,看起来是一步很臭的棋,在我看来,却是在为以后铺路。”

铺一条杀路。

他得不到的江山,就要毁掉。

林庚的人马势如破竹时,他就有理由再杀一批武将。

海城易主的消息传回京城,他又有理由在群臣的争论里,再杀一批文臣。

大势已去,宋原无需再去攻占别的城池,只需要守住海城,静等京中好消息。

常将军的事,已经足够让人寒心。

但刀子不砍在自己身上,不能体会到深刻的痛意。

武将又多刚直,不愿当叛臣。

他们的倒戈,需要一些时间。

而文臣们,在天子的言行里,一日胜一日的胆寒。只等一个爆发契机。

谢星珩猜测,霍叔玉会以霍家为根基,借用他父亲霍钧的三朝首辅的人脉关系,大批策反朝臣,让大启朝的权利中枢停止运转。

这不是他们在海城能干预的事情。

在盐务之外,谢星珩跟江知与在忙着建设,另抽空清理各处的小院。

在小院里的人,多数都是可怜人。

他们要么是家破人亡被抢来的,要么是家人都死了,卖身换葬银的,这些人都没有归处了。

余下少数有归处的,放他们从良回家。

更少数的,是为虎作伥的人。

这批人,没得说,全送到杨飞手下,让他们去做盐奴,每天干最苦最累的活,终身贱籍。

能回家的人,都放回家去。

不能回家的人,江知与看数量实在太广,又另外做登记,看他们有无婚配意愿。

大启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战区救下的民众,可以给单身士兵婚配。

不愿意回家的,就近安排一场见面,以抓阄的形式,抓到什么男人,全看手气。

谢星珩没见过这种事,他皱眉跟去看,登记之前,反复喊话,让他们三思。

他并非不赞成这些人另行嫁娶,组成新的家庭。

是以这种方式成家,太仓促了。

可与他的想法不同,现在的人盲婚哑嫁多,自幼受到的教育也是成家生子,没什么大的想法。

能参军做小兵的,也多是无依无靠,家境贫寒的人。两边搭伙过日子,一方不计较从前,一方不谈未来,过好当下,熬过一天算一天。

什么男人可能会死在战场,他们暂时不去想。

这年头,又有谁的命是长久的。一阶段有一阶段的依靠罢了。

谢星珩无言以对。

小院的人员甚广,集体从良以后,对海城来说,是很沉的重担。

他再次干起老本行,搞生产,搞建设,扶贫千万家。

全民制盐的事情,暂时不做调整,但没有硬性要求了。他们可以随时停下。

很多官员不看好,认为百姓们就是要管制的,不管他们,就会犯懒偷闲,甚至去做别的事情。

事实也是如此。

很多百姓试探着减少盐量,也尝试着去做别的事情。

但没多久,还愿意制盐卖给官府的人家,盐量反而飙升了。

因为没人管,没有人满屋子的搜寻,认为他们藏了盐。

他们做多少无所谓。精神好,多制一些,都是银子。精神差,休养休养,省些医药费。

突然有别的事,他们忙去,回来还能做盐去卖。

制盐对他们来说,逐渐从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变成可以贴补家用的副业。

从前满街收盐、送盐巴的官吏大裁员,各街坊设一个仓库与数个管理员。

百姓们卖盐与取用盐巴,都在这里进行。

谢星珩对盐的理想目标是从源头提价,从零售砍价。让盐工可以挣到匹配劳动的工钱,让百姓可以以日用品的标准价格来买到盐。

盐是必须生活品,需求量极大,乡村里的穷苦农民都会省钱来买。而现代的盐那么便宜,也没见哪家老板就穷死了。

他让人再试着做精加工盐。

像目前的二次加工盐,以后就是普通人家的平价盐。

精加工盐,就卖给有钱人。不同品类,不同价格。总之别拿生活必需品去卡老百姓的咽喉。

养一头牲畜,都知道好生伺候着,须得让它吃饱了,有劲了,才拉去干活。

这么一个国家,多少事情需要人来做,人没有力气,一个个的面黄肌瘦,谁来干活?又有几分力气来干活?

另外,则是人口红利的问题。

时代因素,大家都求多子多福。无需宣传,就能让人可劲儿的生。

可这些孩子的成活率是多少?夭折率又是多少?

说个冷血无情的话,想要让他们做牛做马,让牛马源源不断,也要给他们合适的生存环境吧?

谢星珩不敢轻易动盐务,只在精盐加工完成以后,起草了一封建议书,让宋原派人,连盐带书信,一同捎带给林庚。

盐是一朝的税务顶梁柱,动这一处的利益,需要首肯。

等待回信时,他又跟江知与一起去城内的大小作坊巡视。

一个城市里,除却支柱性产业,还能有次要产业,一般产业。

海城的盐是首要,腌制海产是次要,与腌制海产并列的是茶产业。

这座沿海城市的茶产业很发达,最初是为了海上贸易的茶叶才大片种植,历经百年,茶园成熟,茶种优胜劣汰,有名茶玉露和仙毫。

另外各类小作坊繁多,各行各业都有涉及。

江知与之前为着满足百姓的生活需求,又做了扶持。产业很多样化,但没形成规模。

谢星珩看着安排,在腌制海产以及茶产这一处,塞进大批军嫂。

先减轻职工压力,让有钱的部门,帮着养一批人。

余下的人手,他根据原料获取难易度,往不同的作坊塞人,再提供一些技术支持。

这里缺人了,就先从茶园里抽调。人多了,就再做安排。

安排到最后,还有多的人,他再做人员替换,把多余人力拉去开荒种树。

再有少量力气小、身体弱的人,实在没法子安置了。

谢星珩想了想,让他们去做海产养殖,反正离海近,换水也方便。

他记得枫江县就养了很多味鲜肉嫩的淡水鱼,这样子才能满足权贵需求,不用总是临时捕捞。

先调些闲着的府兵去挖大水池,引水试养一段时间看看。

养鱼不用时时盯着,搭着晒些虾皮、海带、紫菜什么的。

另外,再请人过来教他们编制渔网、渔捞,草鞋、草帽等东西。

渔民都会编制渔网,还会修补。正经去卖,卖不上好价,挣个手工费,搭着送个帽子、草鞋,算算工时,有些人着急用的,就会买。

再有人算算买原料的价格,考虑到做工问题,也能考虑入手成品。

他们的连番安排,让海城彻底运转起来,走在街上的人都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可跟从前的死气沉沉不一样,这一次,大家都知道这是他们的希望,他们也看得见效益,都乐在其中。

这个新年,是在忙碌之中度过。

如同中秋节一样,江知与联合当地衙门,再召集城内商户,筹办了一场元宵灯会。

百姓们嘴里说着太忙了,没空去玩,但他们吃过晚饭,又默契的走出家门,往张灯结彩的街区走,去过元宵。

又是新的一年,谢星珩跟江知与没去外面过节,还在核对海城税务。

他俩有点小紧张,很怕一顿操作下来,反而亏损了。

江知与说:“初期投入大,有所亏损是正常的,过阵子,这些投资都变成现钱就好了。”

但这不是自家生意,是一个府城的税务。

海城的税务,仅一府之力,就能以百万计算。在历史记载里,巅峰税收达到了四百多万。

谢星珩前几年在京城户部任侍郎,据他看的资料显示,这几年的国税总额也就一千多万左右。海城的税收重要性可见一斑。

但他是做过生意的,也切实的去过了很多城市。

以他的见闻,大启朝不该穷成这样。毕竟朝廷不止一个盐场,内陆还有盐池、盐矿,沿海城市比如上陵府,税务也不少。

如此版图,一千万的税收,平摊下来,一个县城一万两,合理吗?

把贪腐这块儿的银子捞出来,朝廷自然就富了。

话回正题,他俩一个算户部的账,一个算盐课司的账,再仔细核算开支。

谢星珩在城里添置了太多的岗位,又以官府的名义,投资扩大了众多街坊,另外还有建设所需、实验所需。

这些地方,看起来就百两千两的支出,但别忘了,海城是个府城,他忙几个月,会有多少个百两千两?更别提还有后续的补充投资。有的地方,累积起来,能达万两之数。

再有海城周边府县的扶持,尤其是同省的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