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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江托腮出凝视着?林凌,微微走神。

聂鲁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她才一岁,是善让从北京寄给她那本手抄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十六岁的她对爱情一无所知对世界一知半解,胸口总洋溢着?无人?可诉说的澎湃,她常爬上阁楼的屋顶,对着?墙砖里?顽强发芽长大的石榴树吟诵聂鲁达,仿佛大声读出了?她所有的渴望和绝望,还有她所有的梦想。

林凌细细看斯江的诗歌评论,那时候,她是顾景生的玫瑰,是许多人?的玫瑰,而现在?,他也是那个一无所有却也拥有一切的人?了?,是进行式的拥有,而不是过去式的拥有过。

一时间,黑胶唱片里?的《梁祝》曲都变得格外?悠远。

“那时候还是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斯江举杯和江南碰了?碰,微微笑,“现在?看到实在?难为情。”

这夜,斯江难得话多,和江南从诗歌聊到文学聊到哲学,聊回港台沪三地的文案,直到深夜才宾主尽欢散场走人?。

上了?车,林凌开了?收音机,叶沙已经开始在?《相伴到黎明》里?点评凡人?的情感困惑。斯江系上安全带,侧耳听了?听,笑道:“斯南读大学的时候她们整个宿舍经常一起听这个节目,她嘴巴比叶沙毒得多了?。”

“那斯南如果当主持人?,可能会被骂死,像叶沙这样温和,已经很多人?骂她。”

斯江诧异:“真的骂主持人??写信去电台骂那种?”

“对,还有天不亮守在?电台门?口骂她的神经病。”

“你呢?音乐节目主持人?会不会好?一点?”

“哈哈哈,一样会被骂,比如有歌星甲的歌迷写信来骂为什么好?几天都不播放她偶像的歌,为什么播了?她偶像竞争对手的歌,骂我一定人?丑心毒没有品味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来的乡下人?不懂欣赏之类的。刚开始的一两年这种信还挺多的。”

斯江无语。

“有一年做十大金曲特辑被骂得最惨,真有成群结队来找我‘算账’的,可能我长得不像她们想象中的丑,我从她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林凌笑了?起来,“现在?电视上看得一清二楚,再发生这种请客就没那么容易逃掉了?。”

“做主持人?也很多不得已吧?你喜欢的音乐恐怕很多不能播出。”

“哈哈哈,是,经常一边播一边心里?说册那,什么狗屎,还能得奖?这些歌迷有没有一点审美?能不能听点好?的?”林凌停了?停,趁着?红灯时扭过头?来,笑弯了?眼,“但没办法,不是每个人?像我这样,还是柴油机学徒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个星球上最美?的玫瑰。那时候我一无所有——”

即便对爱情失去感知力?如斯江,也不禁动容。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林凌握着?汽车排挡的手上。林凌反手和她十指交扣。

车后传来催促的喇叭声,在?深夜十分不耐烦。

——

江南收拾好?一切,走进卧室。

朱敏坐在?化妆台前用力?拍打刚敷过精华水的脸。啪啪啪,感觉比吃耳光还要痛。

江南叹了?口气:“轻点打呀。”

“天天说你烦不烦?”朱敏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陈斯江是真好?看,真的好?看。”

“这句话换了?男人?讲,就不是什么好?话了?,”江南惫懒地往床上一躺,“你觉得她怎么样?”

“快点起来,你还穿着?待客衣裳!”朱敏把手里?用过的餐巾纸团作?一团,摔到江南脸上。

“是聪明人?,邪气聪明,不愧是她,我提了?三次头?,说公司的事,她一句也没接,我们照样聊得开开心心,我可以说是沉迷于她的美?色之中,你怎么回事?烧饭烧瓦特脑子了??不是说了?要谈项目同期权的事?”朱敏没好?气地抱怨。

“她要是真的不想来,说再多也没用,她要是想来,待遇股份期权什么的根本不是事,”江南笑眯眯地把餐巾纸展开又团起,团起又展开,“没几个人?知道,陈斯江在?AM毫无怨言地拿了?两年最低薪资,是创了?新低的薪资,第一年考核优秀硬是被压着?没升职她都没吭声。”

“听说孙家伟手上的客户百分之六十是陈斯江在?跟?”

“实际上是百分之八十,用过陈斯江后,很难对其他人?满意,”江南笑道,“跟陈斯江谈合作?,重要的不是钱不是名片抬头?不是办公室大小不是项目内容。”

“那是什么?”

“是得她拿你当朋友,当知己。”

江南老神在?在?:“我是个伪装的文艺男青年,但陈斯江是彻头?彻尾的文艺女青年、知识分子,她——有一个纯真时代的灵魂,任何外?在?的东西?都难打动她。”

朱敏侧头?盯着?她看。

“别?啊,朋友妻不可欺,我对她一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有,不敢亵渎。”江南举起一只手。

朱敏却笑了?笑:“这倒是,她男人?没了?七年她才和林凌走到一起——”

朱敏看着?镜子里?有点陌生的年轻面孔,轻轻按了?按还没有皱纹的眼角:“你要是死了?,我最多等七天就另觅新欢。”

“外?交部就需要你这样的发言人?。我建议你去试试。”江南面不改色地起身走向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