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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事实,章翎看了蒋赟一眼,男孩子没说话,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现在,他分明正处在舆论中心。

章翎说:“我的确不是和蒋赟一起上的车,但他没上山是因为脚受伤,他不会拿你东西的。”

刘陈飞哪这么好糊弄,语气也重起来:“学委,我不是不信你,但这事你没必要帮他说话!你让他把背包打开给我看一眼,拿没拿,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凭什么?”章翎还没回答,蒋赟已经站了起来,冷冷地看向刘陈飞,“你丢了东西,就要看我包?那我说我丢了两千块钱,你肯不肯给我看你的包啊?”

“我肯啊。”刘陈飞一把拎起背包伸到他面前,“你看,随便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几个的包你都可以看,看看有没有你的两千块钱!看完了,把你的包打开给我看一眼,行吗?”

刘陈飞之所以咬着蒋赟不放,是因为他确定自己把游戏机留在了车上,而蒋赟,在他下车时正在脱衣服。他们几个已经是最后下车的一拨人,合理怀疑,蒋赟是最后下车的那个人,又确定是最早上车的那个人。

游戏机不见了,还能凭空消失吗?不怀疑他,怀疑谁?

更何况,他是个有“前科”的人。

蒋赟抿着嘴唇怒视刘陈飞,双手已经握成了拳。

章翎挡在他面前,说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刘陈飞,你为什么一定要看蒋赟的包?他都没带包上山,就算他背包里真有游戏机,说不定……也是别人故意放进去的。”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别说刘陈飞和蒋赟感到震惊,别的同学也都傻了眼。

刘陈飞难以置信:“学委,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栽赃他?我有这么下作吗?!”

蒋赟拉了一把章翎的手臂:“你别胡说,我包里没有!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破游戏机。”

章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得体的话,十足的阴谋论,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明显的倾向性。

她不信蒋赟会偷游戏机,就冲他愿意扛着四十斤的水桶爬楼梯,只为赚两块钱,冲他脚受伤了都要跑完一棒,冲他能从十六中考上五中,冲他一开始拒绝了免费午点,冲他在她家时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

她就不信蒋赟会偷东西!

章翎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刘陈飞放过了她,对蒋赟说:“我只要求看一眼你的背包,没有就没有!你怕什么?心虚吗?”

蒋赟冷哼:“你爷爷我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呢,但我凭什么要给你看?你是谁啊?你想看,叫警察来啊。”

场面一下子陷入僵持,刘陈飞执意要看蒋赟的背包,蒋赟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章翎心里站蒋赟,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服刘陈飞。

同学们也都在窃窃私语,静观事态发展。

这时,刘陈飞的好友王波率先打开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都倒在了座椅上,一堆鸡零狗碎,对蒋赟说:“你看,我包就这样,没有两千块钱,也没有游戏机。”

另一个男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如法炮制,把背包里里外外翻给蒋赟看:“我也没有。”

很快,后面三排的几个男生都给蒋赟看了他们的背包,章翎看着蒋赟的脸色越来越沉,再看刘陈飞,他也是气得不轻,当又一个男生想要打开背包时,刘陈飞喊住他:“行了!别弄了!丢了就丢了,算老子倒霉!”

他眼神凌厉地看着蒋赟,似乎已经将他定罪。

不光是他,很多人看向蒋赟的眼神都已变得怀疑。

如果他没拿,为什么不让看包?

真问心无愧的人,不该在这种时候急于证明自己吗?

只有章翎,似乎能理解蒋赟的坚持。

她焦心又生气,那些人好像给蒋赟敲了个戳——他是不配拥有“尊严”这两个字的。

章翎对刘陈飞说:“什么叫‘丢了就丢了,算你倒霉’?你要么报警吧!叫警察来!蒋赟的包只给警察看!哦,对了,大巴上可能还有监控,到时候一查不就清楚了?”

刘陈飞不耐烦地挥手:“谁会因为这点小事报警?”

章翎很大声:“这不是小事!”

“别吵了,我给你看就是了。”

男孩子略微嘶哑的声音响起,章翎和刘陈飞都愣住了。他们一齐转头,就看到蒋赟已经打开了他的书包。

包口向下,所有的东西都倒在座椅上。

护肘、护膝、护踝。

长袖校服、校裤。

一串钥匙,一张饭卡,一顶帽子。

一个苹果。

还有一样非常诡异、和蒋赟的气质完全不符的东西——扎着粉红色礼花的透明塑料袋,里头装着一只一手长的毛绒长颈鹿玩偶。

周围的人看着这只精心包装过的长颈鹿,都陷入了沉思。

有女生小小声:“这是什么?”

“长颈鹿。”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长颈鹿。”

章翎:“……”

她是真的,傻眼了。

包里没有游戏机,蒋赟又把校服校裤拎起来抖一抖,好让刘陈飞看见里头没有藏东西。

他又走出座位,淡淡地说:“要不要把椅子也检查一下?你们自己来。”

刘陈飞:“……”

空气尴尬得令人窒息,就在这时,萧亮和许清怡上了车,他们都感觉到车厢里诡异的气氛,萧亮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奇怪地问:“你们在干吗?卧槽,椅子怎么这么乱?遭贼啦?”

更尴尬了。

萧亮没等到回答,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丢给刘陈飞,“抱歉啊,飞哥,我刚下车时把你游戏机拿去玩了。”

刘陈飞:“……”

王波等人:“……”

章翎:“……”

所有吃瓜同学:“……”

只有蒋赟的反应与众不同,他笑了,一开始是浅笑,渐渐的变成大笑,最后甚至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萧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刘陈飞崩溃地问:“你拿我游戏机干吗?!拿了不会和我说一声啊!”

萧亮被吼懵了,回答:“我跑最后一棒,要等好久,怕等的时候太无聊,就拿去玩玩嘛。后来我跑的时候让一个高二生帮我拿,结果跑终点我给忘了,刚才拍合影碰到他才想起来,这才要回来。”

刘陈飞恨不得把这傻逼班长拖下车暴揍一顿,萧亮还是没心没肺:“你们赶紧把东西理一下,邓老师在和主任说几句话,等她上车,就准备回学校了。”

刘陈飞得了个台阶,一边继续抱怨萧亮,一边帮王波收拾起背包,蒋赟也默不作声地把东西都收进书包里。

事情像是解决了,章翎却认为,并没有。

她看向那几个正在插科打诨的男生,清晰又响亮地开口:“刘陈飞,你是不是应该向蒋赟道个歉?”

蒋赟猛地转头看她。

刘陈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萧亮不明就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章翎逼视着刘陈飞,蒋赟心里的感觉很新鲜,体会到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乐。他是个不会道歉的人,此时看着刘陈飞满脸猪肝色,居然有点理解他的难处,大度地对章翎说:“算了算了,我……”

“你先别说话。”章翎打断他,“做错事,就该道歉,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对别人造成了伤害是事实,所以,刘陈飞,你应该向蒋赟道歉。”

刘陈飞:“……”

这事儿闹的巨他妈尴尬,想都没想过居然会这么乌龙。

萧亮想要帮他说话:“学委,不管发生什么事,大家好歹是同学……”

“你说得对,大家都是同学。”章翎只看向刘陈飞,“刚才的事,全班都看到了,如果你觉得自己不需要道歉,我也不会逼你。不过,我有理由怀疑,上次你们在篮球场和蒋赟起冲突,起因真的是合理冲撞吗?”

萧亮大惊:“什么……”

刘陈飞:“蒋赟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萧亮:“……”

蒋赟:“啊。”

——

邓芳上车时,车厢里的气氛已恢复正常。

许清怡和赵思婷发着消息,就章翎维护蒋赟的言行疯狂吐槽。

章翎没再坐回前面,而是直接坐在了蒋赟身边。

她不放心这个人,刚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怕蒋赟半路上再和那群男生起冲突。

蒋赟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现在,他除了晕车,似乎还开始晕章翎。

车子开动后,章翎很快就发现蒋赟不对劲,他脸色发白,额头上布满冷汗,闭着眼睛缩在座位角落里,不停地做吞咽动作。

章翎问:“你晕车啊?”

“嗯。”

“所以你才不坐公交车上学吗?”

“嗯,别和我说话。”蒋赟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就怕一张嘴会吐出来。

章翎闻言,低头在包里掏东西,蒋赟起先没注意,突然,鼻子闻到了一阵清新的橘子香。

他睁开眼睛,发现章翎剥了个橘子,手拿整张橘子皮搁在他鼻子底下,笑着说:“偏方,说是晕车时闻橘子皮会好一点,你试试?”

蒋赟接过橘子皮,凑在鼻前,一下一下地深呼吸。

新鲜橘子皮的气味真的很好闻,蒋赟闻着闻着,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效果,他的恶心感竟渐渐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