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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奔波,又少水粮,定然无精打采。

众人在两头象面前走了走,那两头小象竟然发出哀鸣。

皇上徐九祥下意识道:“这,这是怎么了?”

徐九祥又见小象眼中带泪,更是吃惊。

这不奇怪,象的智商本就高。

你吃奶的时候,突然把你从爹妈身边带走,还带到这么远的地方,你不哭吗。

纪炀却朝徐九祥微微摇头,让他不要再问。

可话出口,一直沉默的屯青崖指挥使开口解释:“回皇上,您可能有所不知,捕象十分困难。”

“若想得这样的小象,必须把群居的大象全都引开,纵然如此机智的象群也会留一两头大象在小象身边守候。”

“接着,才是将士们通力合作,杀死大象,捉来小象。”

“如今这小象还在吃奶,便从西南运到汴京,这东西通灵性,看着大象被杀,岂会不落泪。”

屯青崖指挥使最后又道:“皇上不必为此忧伤,您是天下之主,几头象而已。”

纪炀心道不好。

这是几头象吗?

这分明是在影射先皇跟徐九祥。

徐九祥就像被大象奋力保护的小象。

可再怎么保护,大象最终还是离世,只剩下小象独自生存,在陌生的环境里落泪哀鸣,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

看着被众人围住的小象,徐九祥分明有些愣怔,刚出现的天子模样,多了几分迷茫跟少年气。

想到父皇在时,想到那时候的朝堂,想到自己如今的一切。

“若把它放回象群,它还会哭吗?”

此话一出,宴会气氛几乎降到冰点。

连皇后都微微看过来。

这是益宁府指挥使送来的贺礼,是他们千辛万苦,说不定伤了兵士捕来的礼物。

为的就是给皇上讨个好兆头。

放回象群?

象群在益宁府。

难道让押送小象过来的益宁府兵士,再把礼物带回去。

这是要打谁的脸。

益宁府指挥使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很好。

给脸不要脸。

皇上又怎么了。

不过是个小皇帝,他益宁府没有朝廷,没有中央,照样过的好好的。

枉他还拒绝关外私下贸易的请求。

看着他们丰富的物产不能运出。

皇帝,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把自己代作小象,那他们这些辛辛苦苦给他捕象的人呢?

剩下的臣子们各有表情。

同样不敢相信,皇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纵然小象可怜,您私下多照看便是,不行把汴京里的大象带过来养育小象。

为何要当众打益宁府的脸面。

益宁府指挥使语气不善,冷冷道:“若此时放回旷野,更该哭。”

纪炀叹口气,稍稍侧了侧身,靠着大袖给皇上手上塞了块切好的桃子,又把他往前推了推。

那句话出口,其实徐九祥已经反应过来,但周围的气氛太过可怕,再看益宁府指挥使面沉如水,更是不知如何应对。

这会手心里多了块黏腻腻的桃子,徐九祥靠着宽袍大袖,稍稍抬手,其他人看来,只觉得他在拂面哀痛。

“朕,朕想着伤心,一时失言。”皇上明显还要再说,那笼中两只小象,竟然主动用可爱的鼻子蹭了蹭皇上的手掌。

原本萎靡不振的小象,看着似乎有了精神。

纪炀给兵部井旭使了个眼色,井旭立刻道:“益宁府送的小象竟然主动亲近陛下。”

“这,这可是奇观啊。”

“方才还疲惫的小象,如今竟然多了精神,更是主动靠近。”

本来就灵动的动物主动靠近,实在太给面子。

场上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些。

井旭见状继续道:“皇上!恕臣失言,这小象在荒郊野外,吃不好睡不好,被益宁府的将士们牵来送到您手中,这分明是小象的福气。”

“您万不可将小象的福气收回啊!”

“益宁府的将士们让小象从此风吹不着,雨淋不住,还能有帝王之气罩着,是该感谢指挥使大人的!”

井旭他祖父在后面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到底随了谁。

益宁府指挥使看了眼皇上稍稍湿了的袖子,刚想说话,便见皇上朝他这边竟然拜了拜。

“是朕想岔了。”

“今日听指挥使一言,竟让朕感慨万千。”

“今日一言,当比千金还重。”

纪炀适时讨赏:“皇上,像益宁府捕象队如此威武之师,是该赏的。”

徐九祥语气明显带着感激:“来人,赏益宁府捕象队,既然指挥使一言值千金,便赏捕象队千金!”

指挥使纵然还有气,这会也不好发作。

先是小象主动靠近给了面子,一会是井侯家的孙儿大夸特夸。

还有皇上客气称谢,再有纪炀这个能臣请赏。

他心知这个皇帝年纪不大,却没想到会这么失言。

刚见他的时候,以为像个模样,没想到会如此软弱。

宴会气氛好歹挽救回来一些。

可接下来显然有些沉闷。

纪炀把目光放在讲出故事的屯青崖指挥使身上,又看了看单纯看戏的房桦府。

还有主动示好,被皇帝打岔的益宁府指挥使。

头疼。

太头疼了。

但不管别人怎么样。

屯青崖指挥使,是别想回屯青崖了。

纪炀眼神带笑,让人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心思。

至于最上位的皇上,他手中还捏着黏腻的桃子,手心已经全是桃子汁水。

本就又累又饿的小象闻到鲜美的桃子,自然会让鼻子主动靠近。

这才能扯出后面的一番道理出来。

皇后隐蔽拿来帕子,想给皇上擦擦掌心,徐九祥摇摇头,感受手心的不适。

好好的局面,都被搞砸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

先设宴招待指挥使,让气氛和谐开心,明日再带着他们去狩猎。

等狩猎的时候,皇上会取用□□作为武器,他私下已经练习很久,准头也够。

如此利器必然震慑人心。

等几个指挥使问起,那便是最后一站后山。

火炮,手榴弹,地雷全都展示一遍。

更能彰显他的掌控力。

原本想要用气势压倒他的人,怎么也迈不过这些坎。

按照原计划来办,肯定没问题。

否则金炳郡也不会夸纪炀心思缜密。

期间的各方的拉拢打压,关系洽谈,都已经安排好了。

最后趁着他们心悦诚服时,派人去各地清卒伍,就是清理军队里吃空饷的,重新整编队伍。

有火炮等利器在前面吊着,不怕他们不咬钩。

现在宴会不欢而散,这个时候再展示强大,那就是挑衅了。

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对你没有意见的时候,你拿出一个先进的东西一起玩,对方可能还会星星眼。

若这个人心情不好,你昨天还得罪了,再拿出来有威慑力的东西,不就是挑衅吗。

这些指挥使的脾气,哪个真的好。

徐九祥知道,在他说话那句话的时候,后续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这还是纪炀给他做了补救之后的结果。

否则刚刚益宁府指挥使便会发难。

他深知自己的错处,这会更觉得心里对不起所有人。

周围人为了他见指挥使准备了很久。

特别是□□上面。

因为他要用,工部几乎日日夜夜改进赶工,就为了做出精密,不会出错的□□。

纪炀跟金炳郡私下的布置更不用说。

连纪炀娘子林婉芸都出来,他还是搞砸了。

这会手上的黏腻不去,反而让他心里好受那么一点点。

送走其他人,纪炀回到宴会殿上,看到的便是坐在台阶中间,呆愣愣的皇上,旁边小云中颇有些手足无措。

见纪大哥过来,小云中稍稍摇头。

皇后也在旁边陪着,但多也是无用的。

纪炀叹口气,让周围伺候的宫人先退下。

皇后见状,稍稍犹豫,同样起身告退,她年纪虽然只比皇上大一岁,但还是要成熟些。

深知此事只怕只有纪炀才能挽回,她自然要大度。

等出了宫门,看到林婉芸在门前等着,客气道:“林娘子,要不去我宫里等吧,天也晚了。”

皇后拿出气度,面对什么都面不改色,倒是很有些意思。

林婉芸刚要答应,那边太后也派人过来,同样请林婉芸过去等。

皇后笑笑,自然以太后为尊。

这点小插曲并未影响殿内的沉闷。

按理说这会该有许多宫人过来收拾碗碟,但皇上在此,没人敢擅动。

纪炀挥退下人后,内侍更知道还是让宫人们明日再来。

徐九祥抬头看看宴会上各色菜品没怎么动过,再看看身边的纪炀,金炳郡,江云中,叹气道:“这,该如何好。”

金炳郡安慰道:“皇上,总是有法子的。益宁府指挥使心思豁达,您赏的千金已经送到他的住处,再过些日子,一定会好。”

“其他两处,咱们再慢慢看。”

无非拖字诀。

除了后面安排要推迟一些,手底下人再多做些工作,总能成的。

徐九祥又看向纪炀。

纪炀却吩咐小云中端盆净水过来,同样坐在徐九祥下一层的台阶,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

众人皆是一愣。

那边小云中很快端来水,纪炀道:“您净净手,一点点黏液而已,当不得什么事。”

“朝中人心一致,百姓安居乐业,您已经做得极好。”

“以后这种风浪还多着呢。”

“当年先皇登位,各处战乱,百姓民不聊生,朝堂纷争不断。先皇用了近十年,才扫平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