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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萦心中明了了。

她笑道:“小徐公子放心,大家都是?同道之人。你在南院炼丹,绝不会有人打扰你。”

“那就好?。”徐异松了一口气,看?向姬萦的眼神也变得和善了不少,“你如?此?懂事,等我炼出了神丹,一定分给你一颗。”

“那小冠就先行谢过了。”姬萦拱手笑道。

只要他能够安安静静呆在南院炼丹,那倒也没有姬萦预想的那么麻烦。

她完全可?以先把这人留在这儿住上半年一年,然后再以性格不合为由拒绝。到那时,她也积攒了足够的实力与徐籍分庭抗礼,还怕徐籍翻脸不成?

以徐异这种?性格,只要她稍稍流露出一些婚后不许他寻仙问道的想法,他铁定跑得自己还快!

军营那边有孔瑛和铁娘子等人操持,她既然回了城,就懒得再去了。她站在原地想了想,转道去了徐夙隐的院子。

出于私心,徐夙隐的院子就在姬萦所住的院子旁不远。她安排住处的时候,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小心思,不远不近……刚好?隔了两个空院落。

她还亲自题了院名,就叫夙院。从字面?上看?没什么问题,读起来,可?以有一点小旖旎。

……应该没人看?出她的想法吧?

她走进?夙院的时候,水叔正在院子里熬药,徐夙隐一天?要吃好?几副药,有些药材光是?熬制的时候,姬萦都能隔着两个院子闻到那股臭味。

姬萦十分理解徐夙隐总要等到药完全凉透才肯喝的心情。

姬萦向院子里的水叔打了声招呼,然后轻轻敲了敲房门,问道:“夙隐兄,我能进?来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姬萦才小心推开房门,从狭窄的门缝里挤了进?去,然后又马上地关上了门,生怕里面?的热气流走了一分。

这倒和心疼炭火无关了。

若是?旁人,烧一块碳姬萦都得记个账,但是?徐夙隐——他爱烧多少烧多少,只别把自己熏着就行。

对于普通人来说,徐夙隐房间里的炭火太足了,进?来没一会,姬萦就想脱外衣。

但她想着,她脱外衣,表明她热,体贴的徐夙隐一定会打开窗户,打开窗户,冷风一进?,徐夙隐就要咳嗽——

那还是?让她热着吧。

她走进?内室的时候,徐夙隐正放下毛笔,合上了一本?没有封面?的手写册子。他将那本?册子打开抽屉放了进?去,姬萦看?见底下还有几本?一模一样的无名书册。

“你在写什么呢?”姬萦好?奇道。

“路途上的所见所闻。”徐夙隐一笔带过,问道,“徐异来了?”

“你消息真快,水叔告诉你的吧?”姬萦笑着拉过一把椅子,在徐夙隐身旁坐下,“这人性情古怪,心思浅薄,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不过——倒是?有几分有趣。”

“……哪里有趣?”徐夙隐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都挺有趣的。”姬萦回想着刚刚的初见,“他长得像个竹竿,但这不是?最有趣的……你猜他的行李里面?有什么?”

“炼丹炉。”

“嘁!水叔怎么什么都告诉你了!”姬萦故意扬声道,“真没意思!”

徐夙隐唇边露出微笑,轻声道:“他说的并?不详细,还是?你这个当事人,与我再说一遍吧。”

“好?!”

姬萦兴高采烈地把徐异那奢华的马车、巨大的炼丹炉,还有他那奇怪的洁癖,用?一种?比实际情况更加活泼俏皮的方式描述了出来。

徐夙隐安静地听,略显苍白的唇边始终带着笑意。

他沉静宁和的目光,熨烫着姬萦的面?孔。

她竭力想使自己的所见所闻,也变成因为病痛而不得不困在室内的徐夙隐的所见所闻。

她希望分担他的病痛,但却无能为力,仅仅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让他的内心好?受一些。

自从天?京回到暮州,寒冬笼罩大地,徐夙隐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虚弱了下去。

虽然他总是?说“老毛病,不碍事”,但姬萦不是?傻瓜,不是?瞎子,她能发现他轮廓的消瘦,面?色的苍白,还有已经在人前压抑不住的咳嗽。

与此?相对的,水叔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现在就连水叔,也不肯告诉她徐夙隐的真实身体情况了。

姬萦即便不知道他的身体恶化?到了什么地步,也知道一切在往更坏的方向滑去。

姬萦正绘声绘色地描绘徐异让她“别碰他”时候的滑稽,徐夙隐忽然低声咳了起来。她连忙停下说话,揪着心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心痹——天?生不足,后天?亏养。

症为脉不通,烦则心下鼓,暴上气而喘。药不能治,仅可?缓抑。

若有一日连缓抑都难以缓抑……姬萦不愿继续想下去。

室内暖如?初夏,四?个炭盆正烧得通红,姬萦还穿着不夹棉的鹅黄色道袍,鼻尖上已经被热出了细密的汗珠,穿着厚厚棉衣的徐夙隐面?上却依旧没有血色。

徐夙隐看?着她鼻尖的汗珠,哑声道:“你不必在这里陪我。”

“我是?闲着无聊找你说说话,才不是?陪你。”姬萦说。

“你不是?要去军营看?练兵吗?”

“看?了,孔瑛练得挺好?,用?不着我画蛇添足。”

“其他的政务呢?难道都做完了?”

“你说得对,”姬萦点了点头?,“我让谭细细把公务送来,我在你这里批一批,你还能顺便给我主意。”

“……你不必如?此?。”徐夙隐苦笑。

姬萦只听自己想听的,不想听的那些话,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根本?不理会徐夙隐说的,打开一条门缝,让水叔帮忙传话,叫谭细细把没处理完的公务给她搬过来。

水叔瞪大眼睛,似乎想要表示自己不是?个传话的,但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从紧抿的嘴唇里不怎么强硬的哼了一声,扔下蒲扇乖乖给她叫人去了。

“水叔最近怎么了?对我可?好?了。”姬萦笑眯眯地回到桌前坐下。

“……只要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会忍不住对你好?的。”徐夙隐低声说,“水叔也只是?发现得迟了一些。”

“你也是?如?此?吗?”姬萦忍不住怀着期待问道。

“……当然。”徐夙隐微微笑了。

姬萦心潮澎湃,恰好?房间里没人,她正想说点什么适合独处时说的话,忽然地面?颤抖起来,她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院外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姬萦凭借着敏锐的听觉迅速判断声音传来的方位,她惊讶地发现,这巨大的声响竟是?从徐异刚刚搬入不久的南院传来。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姬萦站起身来。

“我与你一同前往。”徐夙隐轻咳了两声,也缓缓站起身来。

“外边天?冷,你就在屋里等着——”

徐夙隐已经拿起挂在衣桁上的鼠灰色大氅,一边披在身上,一边朝门外走了过去。

姬萦无奈,只得赶忙拿起桌上的手炉,匆匆往里面?夹了两块烤得发红的炭火,装好?之后便急匆匆地追出了房间。

徐夙隐正站在院里等待着她,她追出去后,迅速将那很快便温暖起来的手炉塞到他的手中,又贴心地为他拢紧了大氅的毛领。

“你要是?觉得冷,随时告诉我,我们立马回来。”她一脸担忧道。

“好?。”徐夙隐说。

她恨自己兜儿太小,而不是?徐夙隐太大,要不然,她真想把徐夙隐揣在兜里快速奔去南院再把他掏出来——

那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还在节度府内的人。

当姬萦和徐夙隐赶到南院之时,南院的门前——确切地说,是?那已经坍塌了大半的南院门前,围满了一张张充满震惊的面?孔。

一个满脸焦黑,头?发卷曲缠绕盘在头?顶的怪人正在院门前不停地咳嗽着,同时不断地从口鼻中喷出黑色的烟雾。江无源正站在这怪人面?前,即便他戴着木面?具,也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眼珠子仿佛正冒着熊熊怒火。

“……你可?知这样的行为险些危害到主公!从今以后,节度府中禁止炼制丹药!”

“呸、呸、呸……”怪人不停地吐着嘴里的黑灰,一脸不悦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小爷面?前吆五喝六?”

要不是?他身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华服曾经的模样,姬萦都险些认不出这是?那个在节度府前一脸倨傲的竹竿。

两人看?见到来的姬萦和徐夙隐,江无源率先行了礼,瞪了徐异一眼,退至了一边。

你来了……这、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徐异一边朝外吐着浓浓的黑烟,一边回头?看?向那刚刚入住还不到一天?的南院,“你们家……这墙,估计是?工匠们有些偷工减料了……不过没关系!我的仆从里恰好?有擅长修房子的工匠,回头?我会帮你修好?的——”

徐异大概是?连自己都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上下游离,不敢直视姬萦的目光——不过,姬萦也并?未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