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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坐在一起,卖力地把雪团子打散了重搓。

他低头干活的时候,小谢道韫衣服上的毛毛球总是在眼皮子底下掠过,看起来很好捏的样子。

小曹植鬼鬼祟祟地伸出了手。

吧嗒,带子一下被扯断了,小曹植发现自己闯了大祸,趁小伙伴不注意,偷偷捏了一个同款雪球绑回了缎带上去。

小谢道韫对此浑然不觉,她已经在东山上住了好久,经历过几场大雪,对如何制作成功的雪人颇有经验,很快就像模像样地搞出了两个雪人。

“这个是我”,小曹植见雪人的头顶有些空,摘下了自己的玉冠给它戴上,又拿出一枚玉佩分给了旁边的雪人,挂在脖颈处,“这个是你。”

小谢道韫端详了一会说:“玉质温润上佳,成色很棒。”

“我家里还有很多”,小曹植毫不吝惜地说,“这枚就送给你的雪人了。”

刘宋帝国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新攻占的古印度笈多王朝开采出了很多很多的黄金和其他矿产资源。

小谢道韫想了想,笑眯眯地说:“那我以后也送你一个回礼。”

“我想要檐下的冰凌”,小曹植眼珠一转,觉得那些冰凌看起来很像雪糕,咬起来嘎嘣脆,口感不错的样子。

“啊这。”

小谢道韫虽然觉得小伙伴这个主意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但见他坚持,还是登登登跑过去,帮他扶住了梯子:“你要小心喔!”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一阵冷风吹过,她的手指霎时冻僵,便握不住梯子。

“哎呦”,小曹植一个摇晃从高处坠下,咕噜噜栽进了深雪地中。

好在积雪甚厚,他如同在棉花地里打了个滚,毫发无伤,反而像胜利者一般高高举起了冰凌:“我摘到了!”

咔吧,他清脆地咬了一口,下一刻,顿时爆发出了剧烈的哭声。

“怎么了子建?”

本来吧,李白趁风雪停下,前往林中练剑,凌厉皎洁的锋芒惊破了漫天雪光,琼林玉树都在剑影凝华中摇动,纷落似拂花。

他抬手拂去了肩上一片细雪,正收剑入鞘,恰听见小曹植的哭声,便赶过来问问。

一抹白衣如素觞云鹤般掠起,步上了山间石阶,小曹植看见他却是一动不动,伸手使劲捂着自己的嘴巴。

李白眉峰微蹙,把他从雪地里抱起来,放在一旁的屋檐下,又温声道:“子建松手,给我看看。”

小曹植抽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活不肯将手移开。

李白还以为小朋友受了什么重伤,当即准备带他回去找谢家的家庭医师。

不料此时,小谢道韫上前一步,高高举起手里的一物,如展示宝贝般大声说道:“他的牙掉了。”

李白:“……”

他定睛一看,小谢道韫白嫩的掌心里真的躺着一颗牙齿,看情形似乎还是门牙,一时啼笑皆非。

李白看向小谢道韫:“子建这是怎么……”

小谢道韫秒懂,这般告诉他说:“方才他摘了屋檐下的冰柱吃,使劲一咬,牙齿就飞出来了。”

李白扶额,自家这蠢萌蠢萌的孩子哟。

小曹植用自己的两只手,一上一下,把整张脸都捂得严严实实,但在指缝里留了一处空隙,眼睛偷偷地往外看。

结果看见李白居然还在笑,他呜呜咽咽,哭得更加伤心了。

自己不仅牙齿没了,甚至全世界都在这一瞬背叛了他!

李白见他哭个没完,想起他昨夜看见自己舞剑,如此欢欣鼓舞的样子,抬起手指,从缝隙中戳了戳他的脸颊:“子建不想再看一次我舞剑么?”

小曹植扭了扭,虽然没说话,但手指缝却张得大了一点。

他目光注视着李白,见这一抹锐利惊鸿色,若行云流水般倾泻出来。

好似青天为卷大地为轴,茫茫白雪成了一张巨大无垠的宣纸,每一剑,都仿佛棠红坠雪、练霞点墨般,轰然坠落在纸面上。

不管见了多少次,他永远都会被这种惊世的美感所打动。

小曹植专注地看着那边,捂脸的手已经不知不觉放了下来。

李白一套剑法使完,并没有立刻收剑,而是信手摘了一串树梢上的冰雕,挥洒长剑,三两下顷刻雕琢而成一朵璀璨的梅花,花瓣宛然,迎风怒放。

“送给你”,他把冰雕梅花递给了小曹植。

哇,小曹植惊喜地睁大眼,咯咯笑起来。

在这一瞬,他忘了之前的不愉快之事,觉得自己是整个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他捧起自己的宝贝小花,扑进雪地里使劲打了几个滚,然后又蹦哒几下,飞扑向李白怀中。

李白笑着接住了他。

“泥吼厉害,我吼喜欢泥”,小曹植口齿不清,但又高高兴兴地宣布,“窝长大之后一定要成为泥这样的人。”

天幕前的观众:“……”

好家伙,这就叫做「我偶像的偶像最终视我为偶像」,形成了一套完美的逻辑闭环。

辈份该怎么算,李白、曹植、谢灵运,你们仨各论各的?

……

翌日,李白见小曹植掉牙实在可怜,决定带他去山下的会稽城逛逛,买一些好吃的。

谢安正在准备出海诗会的事情,故而没有和他们一起同行,小谢道韫倒是跟着来了。

小曹植听说过几天要出海,还有王羲之、孙绰也要来,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几个关键词在小曹植脑海中滚了几遍,一阵冥思苦想,似乎触发到了什么重要故事情节。

然而想了半天,该想的事没想起来,反而想起了另一桩事:“说到东山,我想起来了,你写过《东山吟》……”

携妓东土山,怅然悲谢安。

我妓今朝如花月,他妓古坟荒草寒。

这是什么,这是带着如花美眷来到爱豆的坟头,直接坟头蹦迪啊!

蹦完迪还要顺便嘲笑一番,我这里风华正茂,但你已经“古坟荒草寒”了,堪称杀人诛心!

李白不等他说出正文,就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和善地微笑道:“没有门牙的小朋友,还是少说几句话为好,会漏气。”

小曹植委屈地不说话了。

小谢道韫只听到了一个标题,不禁好奇地问:“《东山吟》?这是什么?”

见她追问不舍,李白来了一个即兴创作:“自然是写给安石的吟咏了——故人栖东山,自爱丘壑美。青春卧空林,白日犹不起。松风清襟袖,石潭洗心耳。羡君无纷喧,高枕碧霞里。”

小谢道韫眸中闪过夺目的光芒,忍不住拍手道:“好棒啊,清新隽永,有林下高致,我好喜欢!”

她拉着小曹植,继续开始了对诗游戏,练习一些自然景物的创作接龙。

这般聊了一路,终于进城到地方了,李白准备带两个小朋友逛一逛城池。

然而一掀开帘子,便看见一道人影如风一般卷上来,清润似玉的少年嗓音沉沉响起:

“陈郡谢氏之人吗,有人要抓我去跟寻阳公主结婚,荀某今日借地躲一躲,往后必有重谢!”

李白:“……”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便看见一群监察官员追了上来:“荀郎君在这里,有人看见他往这个方向跑了!”

监察官员们聚拢过来,却因为顾忌马车上悬挂的陈郡谢氏家徽,不敢随意打扰,只能站在一旁静候。

在江左,这一百多年间始终是一种门阀政治的特殊生态,皇权不兴,高门士族不大乐意与皇室结亲。

然而,乐不乐意是一方面,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拒绝又是另一方面。

颍川荀氏虽然高名在外,乃是名门之后,但如今无权无势,门第衰落,比不得有族人坐镇中枢、掌控朝政的陈郡谢氏、琅琊王氏。

这些监察官员都是司马家的皇室势力,他们敢得罪颍川荀氏,却还真不敢得罪谢家。

结果在一片寂静中,众官员听见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声音,登时面色大变。

“不好了,难怪荀郎君要逃婚,他早就心有所属,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车中好像还有一个大人,不知是不是孩子他娘,怎么办,要回去禀告公主吗?”

李白:???

你们怎么凭空污人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