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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朝观众羡慕得几乎裂开了。

他们怎么就遇不到慕容儁这样人傻钱多土地广的大冤种, 随手就许了一个王侯之位?

慕容儁想着抬高李清照的位置,来压制燕廷中的鲜卑人,李清照打算一步步慢慢来, 将他的国家蚕食鲸吞,最终彻底掌控到本方手中。

二人各怀心思,却是相视而笑, 其乐融融。

李白:“……”

不得不说, 这两人加起来仿佛有八百个心眼子。

李易安有七百九十九个半,慕容儁有半个, 纯粹是用来凑数的。

随着封王一事的敲定, 宴会气氛陷入了火热的高潮,众人推杯换盏, 觥筹交错,不时讥嘲两句痛失爵位的慕容评,好不快活。

慕容评神色阴沉,站在一个角落里一言不发。

就在这热烈的气氛中,有一使者披头散发, 长啸声中, 急冲冲奔入殿中,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一齐向他看去。

慕容儁不悦道:“什么事让你如此震惊, 成何体统。”

“报——”

那使者难以抑制住激动的情绪,顷刻间就满面红光地说:“魏豫州刺史、骠骑将军带兵来投!”

慕容儁:!!!

在场众人:!!!

不会吧,我们没听错吧,正是燕魏交战、两国胶着的节骨眼上, 敌方大将就自动送上门了?

天上掉馅饼也不是这个掉法啊。

慕容儁几乎是立刻长身而起, 语气急促地说:“快将姚将军请进来!”

想想又觉得不妥, 放下酒杯,一正衣衫,换上了一副正儿八经的神情:“将人带到升龙殿,朕亲自去迎接。”

慕容评也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以往他是三公,这种事自然要走在最前列。

他伸手就要去接情报查看。

不料,右司马皇甫真眼尖,一下瞥见了他这个动作,顿时发出了啧啧惊叹的声音:“前任上庸王殿下,你怎么自行出列了,莫非是对姚将军来降有何疑义?”

“老子不与你一般计较”,慕容评脸色涨红,愤愤一拂袖。

皇甫真哪里肯放过他,又开始极尽挖苦之能,一会让他去看看眼睛,一会叫他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如今已经失爵,莫要沉浸在往昔的荣光中无法自拔。

慕容评听得颅顶一阵冒烟,几乎气到当场蒸发,想也不想地抡起拳头,就要跟皇甫真一较高下。

“够了没有,都肃静!”

慕容儁不耐烦理会他们这些眉眼官司,一心想去见人,目光一转,看见了一旁的李清照,当即满面笑容地说道:“易安先生和朕一起去吧。”

他还需要对方帮忙出谋划策,便又顺着吹捧了两句:“易安先生好像天边的大扫把,光芒甚是照耀朕心!”

李清照见怪不怪,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陛下是想说……明亮如彗星?”

这怎么听怎么像是骂人的话啊。

“没错没错”,慕容儁高兴地点点头,一振衣袖,“就是彗星。”

李清照:“……”

燕帝每次一张嘴,总给人一种好像二里头的进化过程独独把他遗漏了的感觉。

李清照伸手一指李白:“那我未来的参军司马——”

“也一起”,慕容儁一言既定,早已等不及,头一个匆匆出了宴饮的宫门。

李白思忖半晌,参不透这位豫州刺史姚将军究竟何许人也,便悄无声息地抬起手,从身后戳了戳李清照。

“可能是姚弋仲吧”,李清照与他并肩而行,压低声音猜测道。

姚弋仲是羌族领袖,其父是曹魏镇西将军姚柯回,本来手握重兵,作为魏蜀之间的墙头草,一直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后来不知何故,忽然加入了魏方,一起攻打姜维灭蜀。

姚弋仲在永嘉年间率部东迁,因他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专务收容救济,口碑甚佳,故沿途有百姓数万拖家带口前来追随。

他仰慕刘琨的为人,听闻刘琨创作的《扶风歌》,就自领了扶风郡公一职。

“姚弋仲骨头都不知凉多久了”,李白摆手道。

李清照又提出了一个猜想:“那可能是姚弋仲儿子姚平北,在他死后统领所有部众征战四方。”

姚平北就是姚襄,东晋平北将军,李白愕然道:“姚襄现在还没有归晋?”谢尚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啊。

李清照无语了片刻:“明明你才是从江左过来的,现在你问我。”

说来这姚襄,可以称为这一时期最惨的一个大冤种。

而且,他的冤种之气还不止集中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凡是跟他有点关系的,最后结局都挺倒霉。

故事一开始的走向还甚是美好明亮,姚襄少年得志,统兵征战,后来决定归顺东晋,就单骑渡过淮河,千里迢迢前往寿阳去见谢尚。

谢尚正坐在高楼上,紫罗襦衣,弹奏琵琶。

他听闻羌人的少年将军孤身而至,微微沉吟,垂眸往楼下望了一眼。

见姚襄怀抱长剑,也正一脸桀骜地仰头看着他,眼角眉梢都写满了飞扬的意气,浑没有一点孤身进入敌方城池,沦为刀俎鱼肉的思想觉悟。

不像是来归顺投诚的,倒像是来考察他配不配让自己为之效命。

若换作旁人,可能会直接上去将他拿下,杀其人,毁其家,御其众,但谢尚没有。

年长者撤去了自己所有的依仗和护卫,单独与这位少将军秉烛夜谈,直至天明。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聊了什么,只知第二日出来时,谢、姚二人的态度都甚为欣悦,对彼此都甚为认可推崇。

《晋书》称之,“一面相交,便若平生。”

这也就是“一见便若平生”这个形容的最早由来。

姚襄从此归晋,谢尚上表建康朝廷,为他请封平北将军、并州刺史,世称“姚平北”。

自后他就跟着谢尚干活了,伐魏伐秦,夺回玉玺,建功立业,声威大震。

姚襄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谢尚这样一个足够欣赏信任自己的人,又有能力为自己遮风挡雨,除去朝中那些针对自己一个新来降将的明枪暗箭,不失为一种天胡开局。

可惜,他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谢尚进兵攻占许昌、逼退前秦刺史杨群之后,琅琊王氏的王彪之等人为了压制陈郡谢氏势力,将谢尚明升暗降地调往建康城,任尚书仆射。

也就是后世沈约在梁朝担任的职位,一个彻彻底底的文官宰相之职,完全远离了战争前线。

东晋在当下这个年代,只有三个真正能够领军征战的人才,一个荀羡,死得早,一个谢尚,不擅长政治斗争,还有一个就是桓温。

而有的人明明不在这个行列里,但还特别跳。

比如殷浩。

他高高兴兴地继任了谢尚的位置,心想着谢镇西能破敌,我怎么就不行了。

这波一定得上!

谢尚被调离淮南战局之时,对前线发展深为忧虑,将手中安排事无巨细地皆交给了姚襄,让他继续攻伐前秦。

除此之外,他也不能再做别的什么,只得道一声“保重”,飘然回了建康城去。

不料,姚襄这边进攻得好好的,忽然就遭遇了一波接一波的刺杀,幸好是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刺客还不是来自敌方,还是来自所谓的“自己人”,殷浩。

这等临阵刺杀本方大将之事,可谓闻所未闻,秦国国主听了都要直呼一声殷浩怕不是我们混进去的卧底吧。

殷浩刺杀姚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主要就是……嫉妒。

因为姚襄名声太好了,素无劣迹,深得民心,就连派去刺杀的刺客都不忍心下手,反而将实情告知了姚襄。

殷浩听说刺杀失败,愈发愤怒,居然派属下魏憬带五千兵马偷袭姚襄,结果一群乌合之众,理所当然被姚襄反杀。

姚襄想着谢尚给他的嘱托,暂时忍耐了下来,派使者前去会见殷浩察问情由。

姿态放得很低,说,“平北(姚襄)英姿绝世,拥兵数万,而远归晋室者,以朝廷有道,宰辅(谢尚)明哲故也”,我并无二心,汝何故苦苦相逼?

殷浩表示,我不听不听,也不管眼下姚襄大军正在与前秦军队交战,反手就是一个内斗大招,直接派出大军进攻姚襄,然后被杀得一败涂地,惨不忍睹,死伤过万。

然而,殷浩虽然兵败,他的目的却已经成功达到。

他是东晋名士、朝廷重臣,姚襄是外来降将,二者交锋不占理的一定是姚襄。

这一战过后,姚襄在东晋已无立足之地,更随时有杀身之危,只得遣使修书给谢尚陈情告罪,随后率军北上,重新开创出一片基业。

三原之战,姚襄败于苻坚之手,兵败身死。

然而,苻坚一贯心慈手软,秉承着“祸不及他人”的原则,不仅以公侯之礼安葬了姚襄,还将姚襄的一群部众亲友家人尽数留下,纳入前秦帝国,有好几位都成了帝国栋梁之臣。

其中就有姚氏的一位著名大冤种、大狗贼,姚苌。

此战过后,苻坚登基,是为五胡十六国时期的第一英主、千古一帝。

王猛初入朝中,成为辅国将军,姚苌的直系上司,姚苌也当上了扬武将军,浩荡青史从此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往后二十年间,姚苌追随苻坚、王猛征战,灭燕、伐凉、吞代,又平定仇池、蜀地等诸国,为帝国一统北方建立了赫赫功勋。

苻王二人俱是对他青眼有加,只不过王猛是纯粹觉得他这个打仗工具人好用,苻坚则是对他深深信任,委以腹心,主打一个“视夷狄如赤子”。

那么,姚苌到底是哪一种呢?

很显然,王猛一生算无遗策,此刻又一次看穿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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