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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语如惊雷砸在他脑门?。

董寂膝盖打软,差点没跪下?来,

“陛....陛下?亲临?”他指了?指上头?,满脸不可置信。

内使雍容颔首。

董寂这会儿吓出一身冷汗,怀疑自己死到临头?了?,正六神?无主,瞥见又一辆马车抵达甬道下?,车帘被掀开,正是燕国公心腹爱将陆钊。

董寂见状长出一口?气?,看来要见的并非他一人。

要死一起死。

董寂也不带怕的,与陆钊一道昂首挺胸上了?城楼。

拾级而?上,绕出城垛,只见宽阔的城楼前摆着一张长案,左右各列两席,

正北的案后端坐一人,只见他身着月白蟒纹袍,生的是风神?玉秀,清越夺人,浑身罩着一股天?生的凛然贵气?,必定是皇帝无疑。

他左下?坐着一名老?将,正是肃州总兵,右下?跪着肃州知?府,四人两两相望,便知?裴浚这是摆了?一场“鸿门?宴”,肃州政要一个?没落下?。

董寂从未面过天?颜,见裴浚如此?气?度,心中已服了?大半,

“老?臣叩请圣安。”

裴浚起身亲自将他搀起,面露谦和,“朕在金銮殿,常闻老?将军威名,心怀感念,今日得见,将军龙骧虎步,名不虚传,来,坐,朕好不容易来一趟,诸位爱卿陪朕喝个?够,今夜不醉不归。”

几位朝臣战战兢兢坐下?,不知?这位年轻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老?远从京城微服私访,不可能真的与他们喝酒,且看他要说什么,做什么。

几位将军也不是胆怯之人,三言两语寒暄开后,也渐渐露出本色。

熟料,裴浚压根不提军务,也不问祈王,反而?是问起肃州的收成,百姓人口?赋税一类,了?解边关军粮是否到位,兵部是否有怠慢不周之处。

这话可谓是问到将军们的心坎上。

皇帝亲临,正是倒苦水的好机会。

“陛下?有所不知?,兵部行?文实在是繁琐拖沓,几万件冬衣而?已,迟迟发不下?来,冬衣发不下?也罢,还能拿往年旧的顶一顶,可军饷迟迟不到,这可是要出大事的呀,将士们没饭吃,饿着肚子能忍吗?”

诸人喋喋不休,将这些年遭遇的苦悉数道出。

裴浚着人在身侧一一记下?。

“诸位放心,朕此?番巡关为的便是解决边将燃眉之急。”

将军们激动地险些要哭。

果?然是一位体察民心的天?子。

任何一道政令,从奉天?殿至底下?州县,总要面临层层盘剥,真正能贯彻到位的寥寥无几,打仗的将士们最?讲究干脆利落,最?不喜与朝中之乎者也的文官打交道。

一番诉衷肠,君臣无比融洽,裴浚甚至与他们说起少时与父亲骑马的趣事,将军们话匣子打开,只道自个?儿狩猎如何出众,赶明儿请陛下?赏脸,陪陛下?猎个?痛快云云。

就在酒宴酣畅之时,一人威风凛凛从城下?踱步过来,拎着个?人头?往地上一扔,单膝着地道,

“陛下?,祈王造反,臣奉命剿叛,人已伏诛,请陛下?过目。”

血淋淋一个?人头?从彭瑜手里滚至众人眼前,原先言笑晏晏的众将,脸色顿时一变。

心纷纷沉得跟石头?似的,大气?不敢出。

朝中不止一人传讯过来,声称新天?子心狠手辣,手段不俗,他们不曾亲见不以为然,方?才君臣抵足而?谈,他们越发觉着这位帝王礼贤下?士,是位雍容的儒君,不成想,眨眼间祈王的人头?就扔在他们脚底下?。

狠狠抽了?他们一巴掌。

再瞥彭瑜腰间那一对绣春刀便知?是锦衣卫所为。

偏生上首那人,唇角笑意不减,目光甚至不曾往那血糊糊的人头?瞥上一眼,依然云淡风轻举杯,

“来,诸位别?愣着,继续喝,方?才朕说到哪了??”

“额....”

众将你看我我看我,面色尴尬又沉抑,谁也不敢接话,还是知?府哆哆嗦嗦率先开了?口?,

“说到先帝赐了?您一方?砚台....”

接下?来裴浚说什么,他们没了?心思听进去。

原来这真是一场鸿门?宴,一面亲自在此?地接见肃州文武大臣,稳住边关与军营,一面遣人去雍州,手起刀落,利索砍了?祈王的人头?。

这等手段,已不是雷厉风行?可形容。

素与祈王来往的董寂,顿时额汗淋淋。

“服啊!”董寂忽然热泪盈眶,激动地跪下?来,“臣董寂领受君恩,五体投地。”

其余三人也是纷纷下?拜,俯首称臣。

裴浚扫了?一眼诸人,深笑不语。

他压根没把祈王放在眼里,真正值得忌惮的是这些手握重兵的将军。

祈王手里没兵,整不出多大阵仗。

早在琼华岛刺杀那夜,裴浚便将计就计,悄悄放了?一名棋子回祈王府,就是这位双面间谍,让他牢牢掌握着祈王府的动静,恰恰这一年来,朝中搜集了?不少祈王通敌的证据,彭瑜带着锦衣卫亲自赶赴雍州,势如破竹围住整座祈王府,与小云子里应外合,轻易便拿住祈王府上下?,将之伏诛。

祈王在雍州十分有名望,他一出事,全城瞩目,锦衣卫当众在王府搜出明黄的龙袍两身,及不少违制的茶具器皿,祈王在百姓心里儒雅的形象瞬间崩塌,裴浚趁着这股势头?,决心清理雍州官场与军营。

董寂以为自己会死,不料裴浚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头?,“老?将军要陪朕郊猎的事,朕先记上,眼下?朕急着回京,改日再与将军叙旧。”

董寂抹了?抹后颈上的凉汗,对着裴浚远去的背影重重磕了?个?头?。

“臣谢主隆恩。”

裴浚回京收拾祈王作乱首尾。

那些阁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皇帝最?近不露面是料理祈王去了?,就知?道这位天?子心系社稷,不可能不务正业去访仙求道。

一月过去,裴浚再次召集内阁,说道,

“朕还要继续访仙求道。”

这次阁老?们可不信了?,你看我我看你,心想,这一回又该谁倒霉了??

凤宁这厢与裴浚作别?后,先去了?一趟居延城,来到康家堡在居延城的据点,着人将商贸会的消息放出,招来不少蒙兀行?商答疑,约定九月前往乌城。

回到乌城正值学堂开学,又马不停蹄投入授课中。

商贸会的事提上日程,该怎么筹办,是个?如何章程,乌城县令没经手过此?事,是一头?雾水,他将乌先生请过去,乌先生又捎带上凤宁。

几班人马聚在县衙议事,论到章程手续,可就是凤宁的长项。

谁叫她在御前当过差呢,又是在场唯一参与过京都商贸会的人,于是她鼓起勇气?将活揽下?来。

“章程我来拟。”

就这样乌先生主外,负责联络各国使臣与行?商,凤宁主内,将整个?商贸会的典章制度,流程人手一一确认,在哪儿搭台,定几班人手,共派多少活计,条清缕析捋清楚。

朝县令见凤宁见过世面,行?事极有章法,连司礼监可能审批卡在何处都了?如指掌,就差没把她当佛供起来,

“少公子,您怎么精通我们大晋政务流程?”

凤宁神?秘地笑了?笑,“我曾在京都当过差,您信吗?”

“信,不信也得信呀,若非在京都当过差,岂能写出这么规整的章程来。”

每一个?细节都考量到了?,连乌城积年老?吏也挑不出半点错。

朝县令如获至宝,着人按照凤宁吩咐一一准备。

见她如此?能干,朝县令反而?当个?甩手掌柜。

这次商贸会是朝廷下?的旨意,乌城将如何举办,需一一呈报,这份奏章是凤宁所拟。

凤宁在养心殿见过最?出色的奏章,那个?人的喜好要求她也了?熟于胸,他喜欢字迹工整,不爱奏章上有任何涂改,他不要求辞藻华丽,但一定要言简意赅,言必有中。

奏章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一月后内阁批复回来,印章之外,只有个?大大的“准”字。

凤宁翻开奏折落在最?后一页。

“请陛下?俯准”五字边上,写着个?“准”。

旁的文书?均是“允”,独这一份文书?批个?“准”,何意?他是故意写给她看的。

两个?准字一大一小,风格如出一辙。

凤宁眼眸忽然染上一层潮气?,将奏折递还给县令。

朝县令捧着奏章喜极而?泣。

天?可怜见,过去一点小事都要被来回折腾,不是文书?格式不对,便是内容不够繁简,他们又隔得远,没少因为文书?耽搁政务,于是他热泪盈眶拉住凤宁,指着县衙的文书?房恳求她道,

“少公子,您每日得空来县衙坐镇半日吧,您是不知?道,去年咱们这闹干旱,我上书?朝廷请求拨款赈灾,回回因为文书?不达体被打回来,由此?误了?事,往后送去朝廷的折子,你但凡过一过眼,咱们也能省不少事。”

凤宁答应下?来,每日上午在学堂授课,下?午来到县衙当差,到了?这里个?个?把她当祖宗供着,只要不是机要文件,均让凤宁过过眼,后来乌城守将也得知?了?此?事,眼巴巴来县衙请凤宁,